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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志

作品名稱: 宣室志

創作年代:唐代

文學體裁: 傳奇小說‍集

作 者:張讀

《宣室志》是唐代張讀所編撰的傳奇小說集,共十卷。在《崇文書目》、《新唐書·藝文志》、《宋史·藝文志》中均有著錄,共11卷。明代抄本、《稗海》本均為10卷,附補遺1卷,110多條。蓋南宋時從《太平廣記》中輯出,《叢書集成》本即用此本排印。今有版張永欽﹑侯志明點校《宣室志獨異志》中華書局1983年版。除《補遺》外,尚有輯佚65條,是目前較好的本子。[1]

目錄

圖書信息

該書售價:140 元

宣室志

圖書品相:十品

書籍作者:唐·張讀著

圖書出版社:台北廣文書局

出版時間:1957-00

作品簡介

中唐志怪小說,張讀撰。張讀的外祖父牛僧孺撰有《玄怪錄》,祖父張薦亦有小說《靈怪集》(今佚)。張讀撰《宣室志》,蓋受其祖輩影響。西漢文帝曾在宣室召見賈誼問鬼神之事。張讀將小說取名《宣室志》,題旨也是張皇鬼神。集中所記皆為唐朝佛道神仙、鬼怪靈異、因果報應之事。《宣室志》中載有大量有關僧人、寺廟、夜叉、佛經故事,並宣揚佛教不殺生。這說明佛教在中唐的社會生活中占有極為重要的地位,影響着人們的信仰和精神風貌,可為韓愈的《諫佛骨表》重要性做一佐證。從另一角度來說,佛教的普及也為《宣室志》提供了大量素材。

與六朝志怪小說相比,《宣室志》有明顯的發展,書中有許多結構完整、情節曲折、注意到人物性格心理狀態刻劃的作品。同時,語言洗鍊、明快,很有特色。往往三言兩語就把人物與故事寫的很生動很感人。《諫佛骨表》、《裴少尹》等篇或曲折離奇,或細膩情濃,深得傳奇手法之精髓。較六朝志怪有明顯的發展,本書又注重刻畫人物形象,特別是神仙鬼怪形象,描寫的繪聲繪色,對後世文學如《聊齋志異》等產生一定的影響。

作者簡介

張讀(834或835~882後),字聖用,一作聖朋。深州陸澤(今河北深州西)人。系張薦之孫,張鷟玄孫,牛僧孺外孫。宣宗大中六年(852)進士,時年十九歲,宣歙觀察使鄭薰召為幕府。乾符五年(878),以中書舍人權知禮部貢舉,時稱得士。中和初年(881)為吏部侍郎,選牒精允。後兼弘文館學士,判院台。約卒於光啟二、三年間。著有《建中西狩錄》,十卷,今佚。

熱點視頻

鬧劇一場止增笑耳故事出自《宣室志》故事

作品

第一篇尹君

唐故尚書李公詵鎮北門時,有道士尹君者。隱晉山,不食粟,常餌柏葉,雖發盡白,而容狀若童子,往往獨游城市。里中有老父年八十餘者,顧謂人曰:「吾孩提時嘗見李翁言,李翁,吾外祖也。且曰:『我年七歲,已識尹君矣,迨今七十餘年,而尹君容狀如舊,得非神仙乎吾且老,自度能幾何為人間人,汝方壯,當志尹君之容狀。』自是及今,七十餘歲矣,而尹君曾無老色,豈非以千百歲為瞬息耶!」

北門従事馮翊嚴公綬,好奇者。慕尹之得道,每旬休,即驅駕而詣焉。其後嚴公自軍司馬為北門帥,遂迎尹君至府庭,館於公署,終日與同席。常有異香自肌中發,公益重之。公有女弟學浮圖氏,嘗曰;「佛氏與黃老固殊致。」且怒其兄與道士游。後一日,密以堇斟致湯中,命尹君飲之。尹君既飲,驚而起曰:「吾其死乎?」俄吐出一物,甚堅,有異香發其中。公命剖而視之,真麝臍也。自是尹君貌衰齒墮,其夕,卒於館中。嚴公既知女弟之所為也,怒且甚。即命部將治其喪。後二日,葬尹君於汾水西二十里。

明年秋,有照聖觀道士朱太虛,因投龍至晉山,忽遇尹君在山中。太虛驚而問曰:「師何為至此耶!」尹君笑曰:「吾去歲在北門,有人以堇斟飲我者,我故示之以死。然則堇斟安能敗吾真耶!」言訖,忽亡所見。太虛竊異其事。及歸,具白嚴公,曰:「吾聞仙人不死,脫有死者,乃屍解也。不然,何變異之如是耶!」將命發其墓以驗之,然慮惑於人,遂止其事。

第二篇僧契虛

有僧契虛者,本姑臧李氏子,其父為御史於玄宗時。契虛自孩提好浮圖氏法,年二十,髡髮衣褐,居長安佛寺中。及祿山破潼關,玄宗西幸蜀門,契虛遁入太白山,采柏葉而食之,自是絕粒。

嘗一日,有道士喬君,貌清瘦,須鬢盡白,來詣契虛。謂契虛曰:「師神骨甚孤秀,後當邀遊仙都中矣。」契虛曰:「吾塵俗之人,安能詣仙都乎?」喬君曰:「仙都甚近,師可力去也。」契虛因請喬君導其徑。喬君曰:「師可備食於商山逆旅中,遇捀即犒於商山而饋焉。或有問師所詣者,但言原游稚川,當有捀子導師而去矣。」契虛聞其言,喜且甚。

及祿山敗,上自蜀門還長安,天下無事。契虛即往商山,舍逆旅中,備甘潔以伺捀子饋焉。僅數月,遇捀子百餘,俱食畢而去。契虛意稍怠,且謂喬君見欺,將歸長安。既治裝,是夕,一捀子年甚少,謂契虛曰:「吾師安所詣乎?」契虛曰:「吾願游稚川有年矣。」捀子驚曰:「稚川,仙府也。吾師安得而至乎?」契虛對曰:「吾始自孩提好神仙,常遇至人,勸我游稚川。路幾何耳?」捀子曰:「稚川甚近。師真能偕我而去乎?」契虛曰:「誠能游稚川,死不悔。」

於是捀子與契虛俱至藍田上,治具。其夕,即登玉山,涉危險,逾岩巘,且八十里。至一洞,水出洞中,捀子與契虛共挈石填洞口,以壅其流。三日,洞水方絕。二人俱入洞中,昏晦不可辨,見一門在數十里外,遂望門而去。既出洞外,風日恬煦,山水清麗,真神仙都也。又行百餘里,登一高山,其山攢峰迥拔,石徑危,契虛眩惑不敢登,捀子曰:「仙都且近,何為彷徨耶!」即挈手而去。既至山頂,其上坦平,下視川原,邈然不可見矣。又行百餘里,入一洞中。及出,見積水無窮,水中有石徑,橫尺余,縱且百里余。捀子引契虛躡石逕而去。至山下,前有巨木,煙影繁茂,高數千尋。捀子登木長嘯久之,忽有秋風起於林杪,俄見巨繩系一行橐,自山頂而縋,捀子命契虛暝目坐橐中。僅半日,捀子曰:「師可寤而視矣。」契虛既望,已在山頂。

見有城邑宮闕,璣玉交映在雲物之外。捀子指語:「此稚川也!」於是相與詣其所,見仙童百輩,羅列前後。有一仙人謂捀子曰:「此僧何為者,豈非人間人乎?」捀子曰:「此僧常願游稚川,故挈而至此。」已而至一殿,上有具簪冕者,貌甚偉,憑玉幾而坐,侍衛環列,呵禁極嚴。捀子命契虛謁拜,且曰:「此稚川真君也。」契虛拜。真君召契虛上,訊曰:「爾絕三彭之仇乎?」不能對。真君曰:「真不可留於此!」因命捀子登翠霞亭。其亭亘空,居檻雲矗,見一人袒而瞬目,髮長數十尺,凝膩黯黑,洞瑩心目。捀子謂契虛曰:「爾可謁而拜。」契虛既拜,且問:「此人為誰何瞬目乎?」捀子曰:「此人楊外郎也。外郎,隋氏宗室,為外郎於南宮。屬隋末,天下分磔,兵甲大擾,因避地居山,今已得道。此非瞬目,乃徹視也。夫徹視者,寓目於人世耳。」契虛曰:「請寤其目,可乎?」捀子即面請,外郎忽寤而四視,其光益著若日月之照。契虛悸背汗,毛髮盡勁。又見一人臥石壁之下,捀子曰:「此人姓乙,支潤其名,亦人間之人,得道而至此。」已而捀子引契虛歸。其道途皆前時之涉歷。

契虛因問捀子曰:「吾向者謁見真君,真君問我三彭之仇,我不能對。」曰:「彭者,三屍之姓,常居人中,伺察其罪,每至庚申日,籍於上帝。故學仙者,當先絕其三屍,如是則神仙可得,不然,雖苦其心,無補也。」契虛悟其事。

自是而歸。因廬於太白山,絕粒啄氣,未嘗以稚川之事語於人。貞元中,徙居華山下。有滎陽鄭紳與吳興沈聿俱自長安東出關,行至華山下,會天暮大雨,二人遂止。契虛以絕粒,故不致庖爨。鄭君異其不食,而骨狀豐秀,因徵其實。契虛乃以稚川之事告於鄭。鄭好奇者,既聞其事,且歡且驚。及自關東回,重至契虛舍,其契虛已遁去,竟不知所在。鄭君常傳其事,謂之《稚川記》。

第三篇十仙子

唐玄宗常夢仙子十餘輩,御卿雲而下,列於庭,各執樂器而奏之。其度曲清越,真仙府之音也。及樂闋,有一仙人前而言曰:「陛下知此樂乎此神仙《紫雲曲》也。今願傳授陛下,為聖唐正始音,與夫《咸池》、《大夏》固不同矣。」玄宗喜甚,即傳受焉。俄而寤,其餘響猶若在聽。玄宗遽命玉笛吹而習之,盡得其節奏,然嘿不泄。及曉,聽政於紫宸殿,宰臣姚崇、宋璟入,奏事於御前,玄宗俛若不聞。二相懼,又奏之。玄宗即起,卒不顧二相。二相益恐,趨出。時高力士侍於玄宗,即奏曰:「宰相請事,陛下宜面決可否。向者崇、璟所言,皆軍國大政,而陛下卒不顧,豈二相有罪乎?」玄宗笑曰:「我昨夕夢仙人奏樂曰《紫雲曲》,因以授我,我失其節奏,由是嘿而習之,故不暇聽二相奏事。」即於衣中出玉笛,以示力士。是日,力士至中書,以事語於二相。二相懼少解。曲後傳於樂府。

第四篇章全素

吳郡蔣生,好神仙,弱歲棄家,隱四明山下。嘗従道士學煉丹,遂葺爐鼎,爨薪鼓鞴,積十年,而煉丹卒不成。其後寓游荊門,見有行乞於市者,膚甚顇,裸然而病,且寒噤不能語。生憐其窮困,解裘衣之,因命執侍左右。徵其家,對曰:「楚人,章氏子,全素其名。家於南昌,有沃田數百畝,屬年飢,流徒荊江間,且十年矣。田歸於官,身病不能自振。幸君子憐而容焉。」於是與蔣生同歸四明山下。而全素甚惰,常旦寐自逸。蔣生惡罵而捶者不可計。生有石硯在几上,忽一日,全素白蔣生曰:「先生好神仙者,學煉丹且久矣。夫仙丹,食之則骨化為金,如是,安有不長生耶今先生神丹能化石硯為金乎若然者,吾為先生有道術士。」生自度不果,心甚慚。而以他詞拒之曰:「汝,傭者,豈能知神仙事乎若妄言,自速笞罵之辱。」全素笑而去。後月余,全素於衣中出一瓢甚小,顧謂蔣生曰:「此瓢中有仙丹,能化石為金。願得先生石硯,以一刀圭傳其上,可乎?」蔣生性輕果,且以為誕妄,詬罵曰:「吾學煉丹十年矣,尚未能窮其妙。傭者何敢與吾喋喋議語耶!」全素佯懼不對。明日,蔣生獨行山水間,命全素守舍,於是鍵其門而去。至晚歸,則見全素已卒矣。生乃以簀蔽其屍,將命棺而瘞於野。及徹其簀,而全素屍已亡去,徒有冠帶衣履存焉。生大異,且以為神仙得道者。即於几上視石硯,亦亡矣。生益異之。後一日,蔣生見藥鼎下有光,生曰:「豈非吾仙丹乎?」即於燼中探之,得石硯,其上寸余化為紫金,光甚瑩徹,蓋全素仙丹之所化也。生始悟全素果仙人,獨恨不能識,益自慚恚。其後蔣生學煉丹卒不成,竟死於四明山。

第五篇尹真人

犍為郡東十餘里,有道觀在深岩中,石壁四壅,有顏道士居之。觀殿有石函,長三尺余,其上鏨出鳥獸花卉,文理纖妙,鄰於鬼工,而緘鎖極固,泯然無毫縷之隙。里人相傳,雲是尹喜石函。真人事跡,顯於紀傳詳矣。真人將上升,以石函付門弟子,約之曰:「此函中有符籙,慎不得啟之,必有大禍。」於是郡人盡敬之。

大曆中,有青河崔君為犍為守。崔君素以剛果自恃。既至郡,聞有尹真人函,笑謂屬官曰:「新垣平之詐見矣。」即詣之,且命破鎖。顏道士曰:「此尹真人石函。真人有遣教曰:『啟吾函者有大禍。』幸君侯無犯仙官之約。」崔君怒曰:「尹真人死千歲,安得獨有石函在乎吾不信。」顏道士確其詞,而崔君固不従。

於是命破其鎖,久之,而堅然不可動。崔君怒,又以巨絙系函鼻,用數十牛拽其絙,鞭而驅之,僅半日,石函遂開。中有符籙數十軸,以黃縑為幅,丹書其文,皆炳然如新。崔君既觀畢,顧謂顏道士曰:「吾向者意函中有奇寶,故開而閱之,今徒有符籙而已。」於是令緘鎖如舊。

既歸郡,是夕,令忽暴卒。後三日而寤。其官屬將吏輩,悉詣崔君問之,且訊焉。崔君曰:「吾甚憨,未嘗聞神仙事。前者偶開尹真人石函,果為冥官追攝。初見一人,衣紫衣,至寢,謂吾曰:『我吏於冥司者也。今奉命召君,固不可拒。拒則禍益大矣,宜疾去。』吾始聞憂,欲以辭免,然不覺與使者俱出郡城,僅行五十里,至冥司,其官即故相呂公也。謂吾曰:『子何為開尹真人石函乎奉上帝命,且削君之祿壽,果如何哉』已而召椽吏至,令按吾祿壽之籍。掾吏白呂公曰:『崔君有官五任,有壽十七年。今奉上帝符,盡奪五任官,又削十五年壽。今獨有二年壽矣。』」於是聽崔君還。後二年果卒。

第六篇房建

清河公房建,居於含山郡,性尚奇,好玄元之教。常従道士授六甲符及《九章真籙》,積二十年。後南遊衡山,遇一道士,風骨明秀。與建語,述上清仙都及蓬萊方丈靈異之事,一一皆若涉歷。建奇之。後旬余,建自衡山適南海,道士謂建曰:「吾嘗客於南海,迨今十年矣。將有寺官李侯者護其軍。李侯以玉簪遺我,我以簪賜君,君宜寶之。」建得其簪,喜且甚,因而別去。是歲秋,建至南海。嘗一日獨游開元觀,觀之北軒,有磚塗為真人狀者二焉,其位於東者左玄真人,及視左玄之狀,果衡山所遇道士也。奇而嘆者且久。及睹左玄之冠,已亡簪矣。時有觀居道士數輩在焉,建具以事言,次出玉簪示之。道士驚曰:「往歲有寺官李侯,護兵於南海,嘗以二玉簪飾左右真人,迨今且十年,其左玄之簪,亡之十年。今君所獲果是焉。」建奇之,因以玉簪歸道士。

第七篇李賀

陝西李賀,字長吉,唐鄭王之孫。稚而能文,尤善樂府詞句,意新語麗,當時工於詞者,莫敢與賀齒,由是名聞天下。以父名晉肅,子故不得舉進士。卒於太常官,年二十四。其先夫人鄭氏,念其子深,及賀卒,夫人哀不自解。一夕夢賀來,如平生時,白夫人曰:「某幸得為夫人子,而夫人念某且深,故従小奉親命,能詩書,為文章。所以然者,非止求一位而自飾也,且欲大門族,上報夫人恩。豈期一日死,不得奉晨夕之養,得非恨哉!然某雖死,非死也,乃上帝命。」夫人訊其事,賀曰:「上帝,神人仙之君也。近者遷都於月圃,構新宮,命曰『白瑤』,以某業於詞,故召某與文士數輩,共為《新宮記》。帝又作凝虛殿,使某輩纂樂章。今為神仙中人,甚樂。願夫人無以為念。」既而告去。夫人寤,甚異其夢,自是哀少解。第八篇侯道華

河中永樂縣道淨院,居蒲中之勝境,道士寓居,有以十數。唐文宗時,道士鄧太玄煉丹於藥院中,藥成,疑功未究,留貯院內,人共掌之。太玄死,門徒周悟仙主院事。時有蒲人侯道華事悟仙以供給使。諸道士皆奴畜之,灑掃隸役,無所不為,而道華愈欣然。又常好子史,手不釋卷,一覽必誦之於口。眾或問之:「要此何為「答曰:「天上無愚懵仙人。」咸大笑之。蒲中多大棗,天下人傳,歲中不過一二無核者,道華比三年輒得啖之。一旦,道華執斧斫古松枝垂,且盡如削,院中人無喻其意。明日昧爽,眾晨起,道華房中亡所見,古松下施案,致一杯水,仍脫雙履案前,道華衣掛松上。院中視之,中留一道詩云:

「帖裹大還丹,多年色不移。主前宵盜吃卻,今日碧空飛。知慚愧深珍重,珍重鄧天師。古他年煉得藥,留着與內芝。齋吾師知此術,速煉莫為遲。主三清專相待,大羅的有期。」知下列細字,稱:「去年七月一日,蒙韓君賜姓李,名內芝,配住上清善進院。」以次十數言。時唐大中五年五月二十一日。院中人方驗道華竊太玄藥仙去,因相率白節度使尚書鄭公光。按視蹤跡不誣,即以其事聞奏。詔齋絹五百匹,並賜御衣,修飾廊殿,賜名「升仙院。」

第九篇閭丘子

有滎陽鄭又玄,名家子也。居長安中,自小與鄰舍閭丘氏子偕讀書於師氏。又玄性驕,率以門望清貴,而閭丘氏寒賤者,往往戲而罵之曰:「閭丘氏,非吾類也,而我偕學於師氏,我雖不語,汝寧不愧於心乎?」閭丘子嘿然有慚色。後數歲,閭丘子病死。

及十年,又玄以明經上第,其後調補參軍於唐安郡。既至官,郡守命假尉唐興。有同舍仇生者,大賈之子,年始冠,其家資產萬計,日與又玄會。又玄累受其金錢賂遺,常與燕遊。然仇生非士族,未嘗以禮貌接之。嘗一日,又玄置酒高會,而仇生不得預。及酒闌,有謂又玄者曰:「仇生與子同舍,會燕而仇生不得預,豈非有罪乎?」又玄慚,即召仇生至。生至,又玄以卮飲之,生辭不能引滿。固謝。又玄怒罵曰:「汝市井之民,徒知錐刀爾,何為僭居官秩邪且吾與汝為伍,實汝之幸,又何敢辭酒乎?」因振衣起。仇生羞且甚,挽而退。遂棄官閉門,不與人往來。經數月,病卒。

明年,鄭罷官,僑居濛陽郡佛寺。鄭常好黃老之道,時有吳道士者,以道藝聞,廬於蜀門山。又玄高其風,即驅而就謁,願為門弟子。吳道士曰:「子既慕神仙,當且居山林,無為汲汲於塵俗間。」又玄喜謝曰:「先生真有道者。某願為隸於左右,其可乎?」道士許而留之。凡十五年,又玄志稍惰。吳道士曰:「子不能固其心,徒為居山林中,無補矣。」又玄即辭去。燕遊濛陽郡久之。

其後東入長安,次褒城,舍逆旅氏。遇一童兒,十餘歲,貌甚秀,又玄與之語,其辯慧千轉萬化,又玄自謂不能及。已而謂又玄曰:「我與君故人有年矣,君省之乎?」又玄曰:「忘矣。」童兒曰:「吾嘗生閭丘氏之門,居長安中,與子偕學於師氏,子以我寒賤,且曰:『非吾類也。』後又為仇氏子,尉於唐興,與子同舍,子受我金錢賂遺甚多,然子未嘗以禮貌遇我,罵我市井之民。何吾子驕傲之甚邪」又玄驚,因再拜謝曰:「誠吾之罪也。然子非聖人,安得知三生事乎?」童兒曰:「我太清真人。上帝以汝有道氣,故生我於人間,與汝為友,將授真仙之訣。而汝以性驕傲,終不能得其道。吁,可悲乎!」言訖,忽亡所見。又玄既寤其事,甚慚恚,竟以憂卒。

第十篇袁隱居

貞元中,有袁隱居者,家於湘楚間,善《陰陽占訣歌》一百二十章。時故相國李公吉甫,自尚書郎謫官東南。一日,隱居來謁公。公久聞其名,即延與語。公命算己之祿仕,隱居曰:「公之祿真將相也。公之壽九十三矣。」李公曰:「吾之先未嘗有及七十者,吾何敢望九十三乎?」隱居曰:「運算舉數,乃九十三耳。」其後李公果相憲宗皇帝,節制淮南,再入相而薨,年五十六,時元和九年十月三日也。校其年月日,亦符九十三之數。豈非懸解之妙乎隱居著《陰陽占訣歌》,李公序其首。

第十一篇程逸人

上黨有程逸人者,有符術。劉悟為澤潞節度,臨沼縣民蕭季平,家甚富,忽一日無疾暴卒。逸人嘗受平厚惠。聞其死,即馳往視之,語其子云:「爾父未當死,蓋為山神所召,治之尚可活。」於是朱書一符,向空擲之,僅食頃,季平果蘇。其子問父:「向安適乎?」季平曰:「我今日方起,忽見一綠衣人云:霍山神召我。由是與使者俱行,約五十餘里,適遇丈夫朱衣,仗劍怒目,従空而至,謂我曰:『程斬邪召汝,汝可即去。』於是綠衣者馳走,若有懼。朱衣人牽我復偕來,有頃忽覺醒然。」其家驚異,因質問逸人曰:「所謂程斬邪者,誰邪?」逸人曰:「吾學於師氏歸氏龍虎斬邪符籙。」因解所佩籙囊以示之,人方信其不誣。逸人後游閩越,竟不知所在。

第十二篇駱玄素

趙州昭慶民駱玄素者,為小吏,得罪於縣令,遂遁跡而去。令怒,分捕甚急,遂匿身山谷中。忽遇老翁,衣褐衣,質狀凡陋,策杖立於長松之下,召玄素訊之曰:「爾安得至此耶!」玄素對:「得罪於縣令,遁逃至此,幸翁見容。」翁引玄素入深山,僅行十餘里,至一岩穴。見二茅齋東西相向,前臨積水,珍木奇花,羅列左右。有侍童一人,年甚少,總角,衣短褐,白衣緯帶革舄,居於西齋。其東齋有藥灶,命玄素候火,老翁自稱東真君,命玄素以東真呼之。東真以藥十餘粒,令玄素餌之,且曰:「可以治飢矣。」自是玄素絕粒。僅歲余,授符術及吸氣之法,盡得其妙。一日,又謂玄素曰:「子可歸矣。」既而送玄素至縣南數十里,執手而別。自此以符術行里中。常有孕婦,過期不產,玄素以符一道,令餌之,其夕即產,於兒手中得所吞之符。其他神效,不可具述。其後玄素犯法,刺史杖殺之。凡月余,其屍如生,曾無委壞之色,蓋餌靈藥所致。於是里人收瘞之。時寶曆元年夏月也。

第十三篇俞叟

尚書王公潛節度荊南時,有呂氏子,衣敝舉策,有饑寒之色,投刺來謁。公不為禮,甚怏怏。因寓於逆旅。月余,窮乏益甚,遂鬻所乘驢於荊州市。有市門監俞叟者,召呂生而語,且問其所由。呂生曰:「吾家於渭北。家貧,親老無以給旨甘之養。府帥公,吾之重表丈也。吾不遠而來,冀哀吾貧而周之。入謁,而公不一顧。豈非命也!」叟曰:「某雖貧,無資食以周吾子之急,然向者見吾子有饑寒色,甚不平。今夕為吾子具食,幸宿我宇下,生無以辭焉。」呂生許諾,於是延入一室。湫隘卑陋,摧檐壞垣,無床榻茵褥。致敝席於地,與呂生坐。語久命食,以陶器進脫栗飯而已。食訖,夜既深,謂呂生曰:「吾早年好道,常隱居四明山,従道士學卻老之術。有志未就,自晦跡於此,僅十年,而荊人未有知者。以吾子困於羈旅,得無動於心耶令夕為吾子設一小術,以致歸路裹糧之資,不亦可乎?」呂生雖疑誕妄,然甚覺其異。叟因取一缶合於地。僅食頃,舉而視之,見一人長五寸計,紫綬金腰帶,挽而拱焉。俞叟指曰:「此乃尚書王公之魂也。」呂生熟視其狀貌,果類王公,心默而異之。因戒曰:「呂乃汝之表侄也。家苦貧,無以給旦夕之贍,故自渭北不遠而來。汝宜厚給館穀,盡親親之道。汝何自矜,曾不一顧,豈人心哉今不罪汝,宜厚貲之,無使為留滯之客。」紫衣僂而揖,若受教之狀。叟又曰:「呂生無仆馬,可致一匹一仆,縑二百匹,以遺之。」紫衣又僂而揖。於是卻以缶合於上,有頃再啟之,已無見矣。明旦,天將曉,叟謂呂生曰:「子司疾去,王公旦夕召子矣。」及歸逆旅,王公果使召之。方見且謝曰:「吾子不遠見訪,屬軍府務殷,未果一日接言,深用為愧,幸吾子察之。」是日始館呂生驛亭,與宴遊累日。呂生告去,王公贈仆馬及縑二百。呂生益奇之,然不敢言。及歸渭北,後數年,因與友人數輩會宿,語及靈怪,始以其事說於人也。

第十四篇石旻

有石旻者,不知何許人也。浪跡江湖之間,有年數矣。道術玄妙,殆不可測。長慶中,客於宛陵郡。有雷氏子,常為宣城部將,一日與友人數輩會飲於郡南別墅,旻亦在座。其家僮網得一魚,長數尺,致於舍。是日,雷生與客俱深醉,諸客盡雲,獨旻宿雷氏別墅。時夏暑方甚,及明日視其魚,已敗爛不可食矣。家童將棄之,旻謂文曰:「此魚雖敗,吾有良藥,尚可活之,安可棄耶!」雷生笑曰:「先生妄矣,誠有良劑,安能活此魚耶!」曰:「吾子幸觀之。」於是衣中出一小囊,囊有藥數粒,投於敗魚之上。僅食頃,其魚鮮潤如初,俄而搖鬣振鱗,若在洪流中。雷生驚異,再拜謝曰:「先生之術,可謂神矣。某輩塵俗聾瞽,望先生高蹤,若井鮒之與雲禽,焉得而為伍乎。」先是雷生有微疾積年,既而求旻衣中之丹餌,欲冀廖其久苦。旻不可,且曰:「吾之丹至清至廉,爾曹俗人,嗜好無節,臟腑之內,腥膻委集,設使以吾丹餌求置其中,則臟腑之氣,與藥力相攻,若水火之交戰,寧有全人乎慎不可食。」旻又言曰:「神仙不難得,但塵俗多累,若檻猿籠鳥,徒有騫翔超騰之心,安可致乎?」會昌中,卒於吳郡也。

第十五篇楊居士

南海郡有楊居士,亡其名,以居士自目。往往游南海枝郡,常寄食於人,亦不知其所止。謂人曰:「我有奇術,汝輩庸人,固不得而識矣。」後常至郡,會太守好奇者,聞居士來,甚喜,且厚其禮,命飲之。每宴遊,未嘗不首召居士。居士亦以此自負。一日,使酒忤太守,太守不能容。後又會宴於郡室,閱妓樂,而居士不得預。時有數客,亦不在太守召中,因謂居士曰:「先生嘗自負有奇術,某向者仰望之不暇,一日遇先生於此,誠幸矣。雖然,今聞太守大宴客於郡齋,而先生不得預其間,即不能設一奇術以動之乎必先生果無奇術耶!」居士笑曰:「此末術耳。」君試觀我,我為君召其妓,可以佐酒。」皆曰:「願為之。」居士因命具酒,使諸客環席而坐,又命小童閉西廡空室。久之乃啟之,有三四美人自廡下來,裝飾華煥,攜樂而至。居士曰:「某之術何如?」諸客人大異之,殆不可測,乃命列坐,奏樂且歌。客或訊其術,居士但笑而不答。時昏晦,至夜分,居士謂諸妓曰:「可歸矣。」於是皆起,入西廡下空室中。客相目駭嘆,然尚疑其鬼物妖惑。明日,有郡中吏曰:「太守昨夕宴郡閣,妓樂列坐,無何皆仆地。瞬息暴風起,飄其樂器而去。迨至夜分,諸妓方寤,樂器亦歸於舊所。太守質問眾妓,皆雲黑無所見,竟不窮其由。」諸客皆大驚,因盡以事對,或告於太守,太守嘆異,即謝而遣之,不敢留於郡中。時開成初也。

第十六篇馮漸

河東馮漸,名家子,以明經入仕。性與俗背,後棄官隱居伊水上。有道士李君以道術聞,尤善視鬼。朝士皆慕其能。李君後退歸汝穎,適遇漸於伊洛間,知漸有奇術,甚重之。大曆中,有博陵崔公者,與李君為僚,甚善。李君寓書於崔曰:「當今制鬼,無過漸耳。」是時朝士咸知漸有神術數,往往道其名。別後長安中人率以「漸」字題其門者,蓋用此也。

第十七篇王先生

有王先生者,家於烏江上,隱其跡,由是里人不能辨,或以為妖妄。一日,里中火起,延燒廬舍,生即往視之,厲聲呼曰:「火且止,火且止。」於是火滅。里人始奇之。長慶中,有弘農楊晦之,自長安東遊吳楚,行至烏江,聞先生高躅,就門往謁。先生戴玄綃巾,衣褐衣,隱几而坐,風骨清美。晦之再拜備禮,先生拱揖而已,命晦之坐其側。其議論玄暢,迥出意表。晦之愈健慕,於是留宿。是日乃八月十二日也。先生召其女七娘者,乃一老嫗也,年七十餘,發盡白,扶杖而來,先生謂晦之曰:「此我女也,惰而不好道,今且老矣。」既而謂七娘曰:「汝為吾刻紙,狀今夕之月,置於室東垣上。」有頃,七娘以紙月施於垣上。夕有奇光自發,洞照一室,纖毫盡辨。晦之驚嘆不測。及曉將去,先生以杖畫地,俄有塵起,天地盡晦,久之塵斂,視其庭,則懸崖峻險,山谷重疊,前有積石盡目。晦之悸然背汗,毛髮豎立。先生曰:「陵谷速遷,吾子安所歸乎?」晦之益恐,灑泣言曰:「誠不知一旦有桑田之變,豈仙都瞬息,而塵世已千歲乎?」先生笑曰:「子無懼也。所以為娛耳。」於是持帚掃其庭,又有塵起。有頃,塵斂,門庭如舊。晦之喜,即馳馬而去。

第十八篇周生

唐太和中,有周生者,廬於洞庭山,時以道術濟吳楚,人多敬之。後將抵洛谷之間,途次廣陵,舍佛寺中。會有三四客皆來。時方中秋,其夕霽月澄瑩,且吟且望,有說開元時明皇帝游月宮事,因相與嘆曰:「吾輩塵人,固不得至其所矣。奈何?」周生知曰:「某常學於師,亦得焉,且能挈月致之懷袂,子信乎?」或患其妄,或喜其奇。生曰:「吾不為明,則妄矣。」因命虛一室,翳四垣,不使有纖隙。又命以箸數百,呼其僮繩而架之。且告客曰:「我將梯此取月去。聞呼可來觀。」乃閉戶久之。數客步庭中,且伺焉。忽覺天地曛晦,仰而視之,即又無纖雲。俄聞生呼曰:「某至矣。」因開其室,生曰:「月在某衣中耳。請客觀焉。」因以舉之,其衣中出月寸許,忽一室盡明,寒逼肌骨。生曰:「子不信我,今信乎?」客再拜謝之,願收其光。因又閉戶,其外尚昏晦,食頃方如初。

第十九篇惠照

唐元和中,武陵郡開元寺有僧惠照,貌衰體羸,好言人之休戚而皆中。性介獨,不與群狎,常閉關自處,左右無侍童。每乞食於里人,里人有年八十餘者云:「照師居此六十載,其容狀無少異於昔時。但不知其甲子。」

後有陳廣者,由孝廉科為武陵官。廣好浮圖氏,一日,因謁寺,盡訪群僧。至惠照室,惠照見廣,且悲且喜曰:「陳君何來之晚耶!」廣愕然,自以為平生不識照,則謂曰:「未嘗與師游,何見訝來之晚乎?」照曰:「此非立可盡言,當與子一夕靜語耳。」廣異之。後一日,仍詣照宿,因請其事。照乃曰:「我,劉氏子,彭城人,宋孝文帝之玄孫也。曾祖鄱陽王休業,祖士弘,並詳於史氏。先人以文學自負,為齊竟陵王子良所知。子良招召賢俊文學之士,而先人預焉。後仕齊梁之間,為會稽令。吾生於梁普通七年夏五月,年三十方仕於陳,至宣帝時為卑官,不為人知。與吳興沈彥文為詩酒之交。後長沙王叔堅與始興王叔陵皆廣聚賓客,大為聲勢,各恃權寵,有不平心。吾與彥文俱在長沙之門下。及叔陵被誅,吾與彥文懼長沙之不免,則禍且相及,因偕循去,隱于山林。因食橡栗,衣一短褐,雖寒暑不更。一日,老僧至吾所居,曰:『子骨甚奇,當無疾耳。』彥文亦拜請其藥,僧曰:『子無劉君之壽,奈何雖餌吾藥,亦無補耳。』遂告去。將別,又謂我曰:『塵俗以名利相勝,竟何有哉唯釋氏可以舍此矣。』吾敬佩其語,自是不知人事,凡十五年。又與彥文俱至建業。時陳氏已亡,宮闕盡廢,台城牢落,荊榛蔽路,景陽結綺,空基尚存,衣冠文物,闃無所觀。故老相遇,捧袂而泣曰;『後主驕淫,為隋氏所滅,良可悲乎!』吾且泣不能已。又問後主及陳氏諸王,皆入長安,即與彥文挈一囊,乞食於路,以至關中。吾,長沙之故客也,恩遇甚厚,聞其遷於瓜州,則又徑往就謁。長沙少長綺紈,而又早貴,雖流放之際,尚不事生業。時方與沈妃酣飲,吾與彥文再拜於前,長沙悲慟久之,灑泣而起,乃謂吾曰:『一日家國淪亡,骨肉播遷,豈非天耶!』吾自是留瓜州。數年而長沙殂。又數年,彥文亦亡。吾因髡髮為僧,遁跡會稽山佛寺,凡二十年,時已百歲矣。雖容狀枯瘠,而筋力不衰,尚日行百里。因與一僧同至長安。時唐帝有天下,建號武德,凡六年矣。吾自此,或居京洛,或游江左,至於三蜀五嶺,無不往焉。迨今二百九十年矣,雖烈寒盛暑未嘗有微恙。貞元末,於此寺嘗夢一丈夫,衣冠甚偉,視之,乃長沙王也。吾迎延坐話舊,傷感如平生。而謂吾曰:『後十年,我之六世孫廣當官於此郡。師其念之。』吾因問曰:『王今何為』曰:『冥官甚尊。』既而泣曰:『師存,而我已六世矣。悲夫!』吾既覺,因紀君之名於經笥中。至去歲,凡十年,乃以君之名氏訪於郡人,尚訝君之未至。昨因乞食里中,遇邑吏,訪之,果得焉。及君之來,又依然長沙之貌。然自夢及今,十一年矣,故訝君之晚也。」已而悲惋,泣下數行。因出經笥示之。廣乃再拜,原執履錫為門弟子。照曰:「君且去,翌日當再來。」廣受教而還。明日,至其居,而照已遁去,莫知其適。時元和十一年。

至大和初,廣為巴州掾,於蜀道忽逢照,驚喜再拜曰:「願棄官従吾師,為物外之游。」照許之。其夕偕舍於逆旅氏。天未曉,廣起,而照已去矣。自是竟不知所往。然照自梁普通七年生,按《梁史》,普通七年,歲在丙午,至唐元和十年乙未,凡二百九十年,則與照言果符矣。愚常以梁、陳二史,校其所說,頗有同者,由是益信其不誣矣。

第二十篇唐休璟門僧

唐中宗時,唐公休璟為相。嘗有一僧,發言多中,好為厭勝之術。休璟甚敬之。一日僧來,謂休璟曰:「相國將有大禍,且不遠數月,然可以禳去。」休璟懼甚,即拜之。僧曰;「某無他術,但奉一計耳,願聽之。」休璟曰:「幸吾師教焉。」僧曰:「且天下郡守,非相國命之乎?」曰:「然。」僧曰:「相國當於卑冗官中訪一孤寒家貧有才幹者,使為曹州刺史,其深感相國恩,而可以指蹤也。既得之,原以報某。」休璟且喜且謝,遂訪於親友。張君者,家甚貧,為京卑官,即日拜替善大夫。又旬日,用為曹州刺史。既而召僧謂曰:「已従師之計,得張某矣。然則可教乎?」僧曰:「張君赴郡之時,當令求二犬,高數尺而神俊者。」休璟唯之。已而張君荷唐公特達之恩,然莫喻其旨,及將赴郡,告辭於休璟。既而謝之曰:「某名跡幽昧,才識疏淺。相國拔此沈滯,牧守大郡,由擔石之儲,獲二千石之祿,自涸輟而泛東溟,出窮谷而陟層霄,德固厚矣。然而感恩之外,竊所憂惕者,未知相國之旨何哉?」休璟曰:「用君之才耳,非他也。然常聞貴郡多善犬,願得神俊非常者二焉。」張君曰:「謹奉教。」既至郡數日,乃悉召郡吏,告之曰:「吾受丞相唐公深恩,拔於不次,得守大郡。今唐公求二良犬,可致之乎」。有一吏前曰:「某家育一犬,質狀異常,願獻之。」張大喜,即獻焉。既至,其犬高數尺而肥,其臆廣尺余,神俊異常,而又馴擾。張君曰:「相國所求者二也,如何?」吏白曰:「郡內唯有此,他皆常也。然郡南十里某村某民家,其亦有一焉。民極惜之,非君侯親往,不可取之。」張君即命駕。齎厚直而訪之,果得焉。其狀與吏所獻者無異,而神彩過之。張君甚喜,即召親吏以二犬獻休璟。休璟大悅,且奇其狀,以為未常見。遂召僧視之。僧曰:「善育之。脫相君之禍者,二犬耳。」

後旬日,其僧又至,謂休璟曰:「事在今夕,願相君嚴為之備。」休璟即留僧宿。是夜,休璟坐於堂之前軒,命左右十餘人執弧矢立於榻之隅,其僧與休璟共處一榻。至夜分,僧笑曰:「相君之禍免矣。可以就寢。」休璟大喜,且謝之。遂徹左右,與僧寢焉。迨曉,僧呼休璟:「可起矣。」休璟即起,謂僧曰:「禍誠免矣,然二犬安所用乎?」僧曰:「俱往觀焉。」乃與休璟偕尋其跡,至後園中,見一人仆地而卒矣,視其頸有血,蓋為物所噬者。又見二犬在大木下,仰視之,見一人袒而匿其上。休璟驚,且詰曰:「汝為誰?」其人泣而指死者曰:「某與彼俱賊也,昨夕偕來,且將致害相國。蓋遇此二犬,環而且吠,彼遂為噬而死。某懼,因匿身於此,伺其他去,將逃焉。迨曉終不去。今即甘死於是矣。」休璟即召左右,令縛之。曰:「此罪固當死,然非其心也,蓋受制於人耳。願釋之。」休璟命解縛,其賊拜泣而去。休璟謝其僧曰:「賴吾師,不然,死於二人之手。」僧曰:「此蓋相國之福也,豈所能為哉。」

休璟有表弟盧軫,在荊門,有術士告之:「君將有災戾,當求一善禳厭者為,庶可矣。」軫素知其僧,因致書於休璟,請求之。僧即以書付休璟曰:「事在其中耳。」及書達荊州,而軫已卒。其家開視其書,徒見一幅之紙,並無有文字焉。休璟益奇之。後數年,其僧遁去,竟不知其所適。

第二十一篇韋皋

唐故劍南節度使太尉兼中書令韋皋,既生一月,其家召群僧會食。有一胡僧,貌甚陋,不召而至。韋氏家童咸怒之,以弊席坐於庭中。既食,韋氏命乳母出嬰兒,請群僧祝其壽。胡僧所自升階,謂嬰兒曰,「別久無恙乎?」嬰兒若有喜色。眾皆異之。韋氏先君曰:「此子生才一月,吾師何故言別久耶!」胡僧曰:「此非檀越之所知也。」韋氏固問之,胡僧曰:「此子乃諸葛武侯之後身耳。武侯當東漢之季,為蜀丞相,蜀人受其賜且久。今降生於世,將為蜀門帥,且受蜀人之福。吾往歲在劍門,與此子友善。今聞降於韋氏,吾固不遠而來。」韋氏異其言,因以武侯字之。後韋氏自少金吾節制劍南軍,累遷太尉兼中書令,在蜀十八年,果契胡僧之語也。

第二十二篇辛七師

辛七師,陝人,辛其姓也。始為兒時,甚謹肅,未嘗以狎弄為事,其父母異而憐之。十歲好浮圖氏法,日閱佛書,自能辨梵音,不由師教。其後父為陝郡守。先是,郡南有瓦窯七所,及父卒,辛七哀毀甚,一日發狂遁去。其家僮跡其所往,至郡南,見辛七在一瓦窯中端坐,身有奇光,粲然若煉金色。家僮驚異。次至一窯,又見一辛七在焉。歷七窯,俱有一辛七在中。由是呼為「辛七師」。

第二十三篇廣陵大師

唐貞元中,有一僧客於廣陵,亡其名,自號大師,廣陵人因以「大師」呼之。大師質甚陋,好以酒肉為食。日衣弊襲,盛暑不脫,由是蚤蟣聚其上。僑居孝感寺,獨止一室。每夕闔扉而寢,率為常矣。性狂悖,好屠犬彘,日與廣陵少年鬥毆,或醉臥道傍。廣陵人俱以此惡之。有一少年以力聞,常一日,少年與人對博,大師怒,以手擊其博局,盡碎。少年曰:騃兒,何敢逆壯士耶!」大師且罵而唾其面,於是與少年斗擊,而觀者千數,少年卒不勝,竟遁去。自是,廣陵人謂大師有神力。大師亦自負其力,往往剽奪市中金錢衣物,市人皆憚其勇,莫敢拒。後有老僧召大師,至,曰:「僧當死心奉戒,奈何食酒食,殺大彘,剽奪市人錢物,又與少年同毆擊,豈僧人之道耶一旦吏執以聞官,汝不羞人耶!」大師怒罵曰:「蠅蚋徒嗜膻腥耳,安能知龍鶴之心哉然則吾道亦非汝所知也。且我清其中而混其外者,豈汝齪齪無大度乎?」老僧卒不能屈其詞。後一日,大師自外來歸,既入室,閉戶。有於門隙視者,大師坐於席,有奇光自眉端發,晃然照一室。觀者奇之,具告群僧。群僧來,見大師眉端之光,相指語曰:「吾聞佛之眉有白毫相光,今大師有之,果佛矣。」遂相率而拜。至明日清旦,群僧俱集於庭,候謁廣陵大師,比及開戶,而廣陵大師已亡去矣。群僧益異其事,因號大師為「大師佛」焉。

第二十四篇鑒師

唐元和初,有長樂馮生者,家於吳,以明經調選於天官氏,是歲,見黜於有司,因僑居長安中。有老僧鑒其名者,一日來詣生,謂生:「汝,吾姓也。」因相與往來,近歲余。及馮尉於東越,既治裝,鑒師負笈來,告去。馮問曰:「師去安所詣乎?」鑒師曰:「我廬於靈岩寺之西廡下且久,其後游長安中,至今十年矣,幸得與子相遇。今將歸故居,故來告別。然吾子尉於東越,道出靈岩寺下,當宜一訪我也。」生諾曰:「謹受教。」後數月,馮生自長安之任,至靈岩寺門,立馬望曰:「豈非鑒師所居寺乎?」即入而詣焉。時有一僧在庭,生問曰:「不知鑒師廬安在吾將詣之。」僧曰:「吾曹數輩,獨無鑒其名者。」生始疑異,默而計曰:「鑒師信士,豈欺我耶!」於是獨游寺庭,行至西廡下,忽見有群僧畫像,其一人,狀同鑒師,生大驚曰:「鑒師果異人也,且能神降於我。」因慨然泣下者久之。視其題曰:「馮氏子,吳郡人也。年十歲學浮圖法,以道行聞。卒年七十八。」馮閱其題,益異之。

第二十五篇李德裕

唐相國李德裕為太子少保,分司東都。嘗召一僧問己之休咎,僧曰:「非立可知,願結壇設佛像。」僧居其中,凡三日。謂公曰:「公災戾未已,當萬里南去耳。」公大怒,叱之。明日,又召其僧問焉。」慮所見未子細,請更觀之。」即又結壇三日,告公曰:「南行之期,不旬月矣。不可逃。」公益不樂,且曰:「然則吾師何以明其不妄耶!」僧曰:「願陳目前事為驗,庶表某之不誣也。」公曰:「果有說也」即指其地曰:「此下有石函,請發之。」即命窮其下數尺,果得石函,啟之,亦無睹焉,公異而稍信之。因問:「南去誠不免矣,然乃遂不還乎?」僧曰:「當還耳。」公訊其事,對曰:「相國平生當食萬羊,今食九千五百矣。所以當還者,未盡五百羊耳。」公慘然而嘆曰:「吾師果至人。且我元和十三年為巫相張公従事,於北都,嘗夢行於晉山,見山上盡目皆羊,有牧者十數迎拜我。我因問牧者,牧者曰:『此侍御平生所食羊。』吾嘗記此夢,不泄於人。今者果如師之說耶。乃知陰騭固不誣也。」後旬日,振武節度使米暨遣使致書於公,且饋五百羊。公大驚,召告其事。僧嘆曰:「萬羊將滿,公其不還乎?」公曰:「吾不食之,亦可免耶!」曰:「羊至此,已為相國所有。」公戚然。旬日,貶潮州司馬,連貶崖州司戶,竟沒於荒裔也。

第二十六篇抱玉師

抱五師以道行聞,居長安中,師而事者千數。每夕獨處一室,闔戶撤燭。嘗有僧於門隙視之,見有慶雲自口中出。後年九十卒,時方大暑,而其屍無萎敗。唐宰相第五琦與師善,及卒,來治喪,將以香乳灌其口,已而有祥光自口出,晃然四照。公甚奇之。或曰:「佛有慶祥光,今抱玉師有之,真佛矣。」

第二十七篇佛陀薩

有佛陀薩者,其籍編於岐陽法門寺,自言姓佛氏,陀薩其名也。常獨行岐隴間,衣黃持錫。年雖老,然其貌類者童騃。好揚言於衢中,或詬辱群僧,僧皆怒焉。其資膳裘紵,俱乞於里人。里人憐其愚,厚與衣食,以故資用獨饒於群僧。陀薩亦轉均於里中窮餓者焉。里人益憐其心。開成五年夏六月,陀薩召里中民告曰:「我今夕死矣。汝為吾塔瘞其屍。」果而卒。於是里中之人建塔於岐陽之西岡上。漆其屍而瘞焉。後月余,或視其首,發僅寸余,弟子即剃去。已而又生。里人大異,遂扃其戶,竟不開焉。

第二十八篇趙蕃

唐國子祭酒趙蕃,大和七年為南宮郎。忽一日,有僧乞食於門,且謂其家僮曰:「吾願見趙公,可乎?」家僮告蕃,善即命延入與坐,僧乃曰:「君將有憂。然亦可禳去。」蕃即拜而祈之。僧曰:「遺我裁刀一千五百,庶可脫君之禍,不然,未旬日,當為東南一郡耳。」蕃許之,約來日就送焉,且訪其名暨所居。僧曰:「吾居青龍寺,法安其名也。」言已遂去。明日,蕃即辦送之。使者至寺,以物色訪群僧,僧皆不類,且詢法安師所止,周遍院宇,無影響蹤跡。後數日,蕃出為袁州刺史。

第二十九篇十光佛

興福寺西北隅有隋朝佛堂,其壁有畫十光佛者,筆勢甚妙,為天下之標冠。有識者雲,此國手蔡生之跡也。蔡生,隋朝以善畫聞。初建堂宇既成,有僧以百金募善畫者,得蔡生。既畫,謂人曰:「吾平生所畫多矣。獨今日下筆,若有鬼神翼而成者。」由是長安中盡傳其名。貞觀初,寺僧以此堂年月稍久,慮一旦有摧圮,遂召數工及土木之費,且欲新其制。忽一日,群僧齋於寺庭,既坐,有僧十人,俱白皙清瘦,貌甚古,相次而來,列於席。食畢偕起,入佛堂中,群僧亦繼其後。俄而十人忽亡所見。群僧相顧驚嘆者久之。因視北壁十光佛,見其風度與向者十人果同。自是,僧不敢毀其堂,且用旌十光之易也。

第三十篇道嚴

有嚴師者,居於成都實歷寺。唐開元十四年五月二十一日,於佛殿前軒燃長明燈,忽見一巨手在殿西軒,道嚴悸且甚,俯而不動。久之,忽聞空中語云:「無懼,無懼。吾善神也。且不敢害師之一毫,何俯而不動耶!」道嚴既聞,懼少解。因問曰:「檀越為何人匿其軀而見其手乎?」已而聞空中對曰:「天命我護佛寺之地,以世人好唾佛祠地,我即以背接之,受其唾。由是背有瘡,漬吾肌且甚。願以膏油傅其上,可乎?」道嚴遂以清油置巨手中,其手即引去。道嚴乃請曰:「吾今願見檀越之形,使畫工寫於屋壁,且書其事以表之,冀世人無敢唾佛詞之地者。」神曰:「吾貌甚陋,師見之,無得慓然耶!」道嚴曰:「檀越但見其身,勿我阻也。」見西軒下有一神,質甚異,豐首巨准,嚴目呀口,體狀魁碩,長數丈。道嚴一見,背汗如沃。其神即隱去。於是具以神狀告畫工,命圖於西軒之壁

參考來源

  1. 宣室志》,詩詞名句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