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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尘讨论 | 贡献2022年11月30日 (三) 11:00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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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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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中国当代作家李淮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1972年的冬天,我只身一人从四川成都坐火车回河南济源县部队驻地。

那年的冬天冷,我带的行李特别多,有中江挂面、四川蜜桔、内江甜橙、麻辣牛肉干、天府花生……提了两个大旅行包。上火车是母亲送上去的,那时,可以凭火车票买一张站台票,允许旅客连人带行李直接上火车车厢。母亲说,虽然我带的东西多,到了洛阳有人接站,就不担心我提不动旅行包。因为我是当兵后第一次回四川家里探亲,母亲准备了好多吃的用的,装呀装,实在塞不进包了才勉强住手。

火车“哐当,哐当”一路行走,经过四川中北部、陕西南部以及河南西部,起点从成都东站至终点郑州站。火车硬座,车票上标志的是普快,用时需28个小时才到我下车的洛阳站。

我的座位靠窗,车窗的玻璃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一直关不严实。针尖大的窟窿斗大的风,外面凛冽的北风就从那条缝里钻进车厢,钻进我的身体。四川广元过陕西秦岭的时候,寒风吹得我的嘴唇乌紫乌紫,手脚冻得木木的,没有穿棉衣的我,前胸后背透心的那个凉,喷嚏打了好几个。

离我两排座位远的地方坐着个军人,同我一样,穿两个兜的战士服装(穿四个兜的是干部),外面披了件带绒毛领的军用棉大衣,他路过我的座位上厕所时,曾经脱下棉大衣,我就知道他与我一样是个当兵的战士。当他第二次或者是第三次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早看见了我冻得狼狈不堪的模样),他把他的军用棉大衣递了过来。接受一个陌生青年男子还带着身体体温的大衣,依我的家教和在世界上生活17年的经历阅历,肯定是不可以的。但在这样特殊的时刻,这样寒风刺骨的地方,重要的他是一个军人,一名战士,与我穿着同样的绿军装,头顶一颗红帽徽肩扛两面红领章,身边老老小小男男女女人来人往,只有我们两人穿衣打扮一模一样。再有,车厢里面熙熙攘攘,他手里捧着一本红塑料壳子精装《毛选》四卷本,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用心阅读。你说,我能不接受他这样的人的帮助么?

思想激烈斗争了好几分钟,我垂下眼睑,看见他神出手臂上的军用棉大衣,似乎有暖烘烘的热气从军大衣里面外溢出来;眼神偷偷上移,看见他黑色眉毛单眼皮,低垂眼帘不言不语的模样;我咽口唾沫,矜持与寒冷在心里不停挣扎,像两只小兽在打架……犹豫再三,怕冷怕感冒的想法占了上风,略为推辞一下,接过了军大衣,迫不及待穿在了我的军装上面。他见我接受了他的大衣,腼腆地扯了扯嘴角,鼻孔里出了口长气,回到了他的座位上重新坐下来了。

后来,我让他把座位调到了我的对面;再后来,我知道了他是河南兵到四川出差;再再后来,我知道他在终点站郑州下车,比我多坐一程路……说话聊天,我说他答。我的心里藏了个小九九,我不问你的名字,你也就不知道我的名字,虽然你帮了我,但萍水相逢的人,不能够让你知道我的底细哦,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洛阳站到了,停车5分钟。他见我行李多且重,主动送我出站。他帮我提着两个大大的旅行包,我们两人相跟着走出去。他的意思要把旅行包交到接站的人手上,我求之不得。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在“可是”两个字中间百转千回。洛阳站台并没有接站的人,左看右望,我一下子傻了眼!如果我就这样出站,这样重的两个旅行包咋个搬运?我一点办法都没有(那时没有手机没有微信,是在我探家之前说好的接站时间接站人,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他看出了我一张脸都揪得出水来,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眼泪花花就要流出来,他问,没有人接站吗?我声音哽咽,连说两个“没有没有”。绝望的情绪如同五行山骤然压住了孙悟空,纵然我是齐天大圣,也没有办法在这里施展七十二变化或者驾筋斗云一万八千里了。他低头想了想,说,你跟我去郑州吧,我送你去济源的车站。没法,只好快步跟着他往火车上走。

火车上补了洛阳到郑州车票钱,我同他坐火车到了郑州,出郑州站已经是下午4.30。

我们在郑州找住处。一家旅社客满,两家旅社客满,三家旅社关门不接待客人。一打听,最近郑州有两个全国的大型会议,旅社接待任务重。来来回回走路,看着看着天色已黯淡,他是男人,又是军人,提着重重的行李,累得满头出汗,军大衣脱了搭在肩膀上面。

屋漏偏逢连夜雨,哪个会想到,郑州这么大的省会城市,就没有我一夜一席安身之处?

他放下旅行包在地上,用手掌抹一把脸上头上的汗珠,说,没有地方住,只好到我二姨家去住了。我担心太远还要走路,便问,远不?他说不远,先到前面郑州大学找我二姨父,借个三轮车来驮包包。

我亦步亦趋跟在他的后面,心里面直打鼓,接下来会遇见什么事什么人,真是不知道!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到了郑州大学,他轻车熟路,把我带到郑州大学的食堂,放下行李让我站在一边等他去找人。几分钟后,一个胖胖的捆着白色围裙戴着厨师白帽子的中年男人跟他一起出来了。中年男人见了我一个劲地笑,听他说找三轮车,马上说,有,有。一辆三轮车驮着行李,他蹬着三轮车,我坐在车沿上,在胖厨师笑嘻嘻的目光中往学校外面走去。

实际路程有点远,坐在三轮车上,约半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

哟,我们又回到了郑州火车站旁边。一排排错落有致的铁皮房子在铁路边上,还没有看清楚东西南北,天色完全黑了,弯腰进门,坐在了他二姨家的房子里面。二姨热情得了不得,用河南本地话问这说那,絮絮叨叨,完全没有把我当外人。他见我与二姨说话时的尴尬和局促,就催二姨去做晚饭,他自己也去窄窄的厨房帮着打下手。没人打搅,我才来得及细细看看自己所处的环境。房子是自己搭建的(我想,属于违章建筑),房顶是铁皮,墙壁是自己打的土坯上面贴着包装袋子牛皮纸,隔壁说话舀水择菜,丁点儿响动都听得见,连案板上切葱都听得一清二楚。房间里面摆设简单,桌子板凳不配套,地面就是土地踩踏结实的,好在干净,木头桌子凳子矮柜子上面一尘不染。

二姨家的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子放学回家了,小小的两间房子里面热闹起来,房间显得更小更窄了。

吃饭了,饭桌太小菜太多,饭桌上面搁了一张长方形木头案板,是北方人用来擀面条的专用案板。胖厨师也回家了,他说在单位上吃过饭就不吃饭了。三个大人两个娃,坐在高高矮矮的板凳上面,热热闹闹吃晚饭。印象最深的是韭菜炒鸡蛋,装在一个白色大瓷盘子里,韭菜绿,鸡蛋黄,盘子白,主食是手工擀的面条。走路让我饿了,先还保持一点矜持,在二姨和他真诚的笑容里,搛菜吃面条的我,一点也不生分,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晚饭后已经9.30,两个孩子的作业做完了,洗了脚,进了里面的房间睡觉。我偷眼看了看里面一间房,有两张挨得很近的两个床。想:今天晚上,我睡哪里呢?

二姨与二姨父忙开了,他们在吃饭这间房子里用长凳子、矮凳子、饭桌、矮柜子靠墙搭了一个单人床,铺上了厚厚的棉褥子,崭新的床单崭新的被子……二姨去邻家借宿,他和二姨父睡里面房间。

洗脸、洗脚,脱了外套,拉灭昏黄的一盏电灯,我躺在了暖暖的被子里面。

想睡觉,眼皮沉重得紧,一时半会却睡不着。二姨及二姨父,以及晚上来串门的两个邻居大嫂,他们的言谈举止,都把我当成了他的女朋友。可是,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连他的部队番号部队住在哪里也不知道。觉得他人很忠厚肯帮忙,加上自己没有办法独立行动。阴差阳错,就让人家误会了。想着想着,太困了,上眼皮耷拉下来,“呜,呜呜,呜呜呜”,火车鸣笛声、沉重的喘气声、巨大的轰鸣声、压上铁轨的震动声、隔壁房间此起彼伏的打鼾声音,又让我在黑暗中几回回努力睁大了眼睛。过了几分钟或者就是一分钟,睡魔张着黑色的翅膀从头到脚渐渐覆盖了我的全身,不管什么样的声在耳边炸响,我,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早上6.30准时醒了,是部队吹起床号的时间,我起了床。二姨轻轻开了门进了家,他也起床了。他与二姨,在厨房里面忙活着。早饭吃了,二姨父笑着给我打招呼让我常来家玩就上班走人,两个孩子也上学了。

二姨与他、我,三人向汽车站走去。火车站与汽车站相隔不远,走路十来分钟就到了。我去售票处买了车票。坐上客车座位的一刹那间,我的心里彻底踏实下来,觉得世界上还真是好人多。转念一想,又心虚得慌慌的,不敢正眼瞧一下他和二姨,我欠了他及二姨一家一个多么大的人情呀!

客车启动了,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客车下面的他和二姨招手告别并大声说“谢谢!”

几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部队战友聚会在郑州举办,我专门抽时间让郑州的战友陪同,重走当年的郑州火车站,郑州大学,希望能够再见到他、二姨和二姨父。来来回回走了两趟,没有看见相熟的面孔。不过即使见面,相逢应是不相识,何况我们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1]

作者简介

李淮,女,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