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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望远方的那座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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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望远方的那座坟茔》中国当代作家秦道廉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眺望远方的那座坟茔

日子总是过得那么快捷,立冬一过,距母亲“忌日”就不远了。想世道安稳、平静之年我都会在清明和母亲的忌日,准点到母亲的坟头诉说自己无尽的思念。可2020年闹上新冠疫情后行动受限,连清明的祭祀也无奈地停下了步履,只好眺望着远方那座坟茔在心灵上完成对母亲的祭奠。

细细算来,母亲去世已37载,漫长的时日丝毫未能抹去我对母亲的思念。母亲当年罹患淋巴癌,走的时候十分痛苦,在世间的日子也未达“古稀”年岁;以致那悲恸之情几十年了还压在我的心间而无法释怀。想早些年,为能舒缓内心的丧母之痛,一年总是两次赶至母亲墓前,在香烛、纸钱的火光与泪眼中完成一位游子对母亲的祭奠。记得有次班车到点时天色已晚,便叫上一辆的士赶至母亲的墓地独自坐上一个多小时;尽管我们栖居于不同的世界,星光下却依然感觉到母亲就在我的身边。乙未年的清明,时逢母亲去世三十载,当我赶至母亲墓前时那止不住的泪水如溪流样汩汩奔涌,悲伤之情久久滞留于胸怀。此时此刻的我真正感受到“父母远去,天地为空”的内心之殇;深切悟识到“子欲养而亲不在”的内心之痛。墓地上的草木随年轮的更替枯荣,对母亲的思念却如经天日月亘古不变。无法泯灭的母子情感,堪比高山、深过大海。

面对这反反复复的疫情,接连而至的静默管理,今年是无法赶至母亲的墓前;只好让清明一并欠下的祭祀之债候至来年。伫立在这清冷的冬日夜空下,回想和母亲一起度过的艰难岁月,止不住的泪水早已把眼眶盈满。

由于特殊年代的极左政治,让母亲活得极其压抑、极其悲苦;这也是老人家走后留在我心灵上最大的痛点。命运确是人生的主宰,母亲也无法逃离这可怕的渊薮,只好以柔弱之躯去面对这世间风霜雪雨的摧残。自她从一所由美国传教士创办的女中毕业之后,秉承父母之命和父亲完婚,可她做梦也没想到后来的人生之路竟会如此的坎坷、艰难。这女中有不少从大洋彼岸来的洋教师,有些课程的教学全用英文。学校的教学理念新颖,且传授的知识也很新潮,除了国文、数学、政治、英语之外,还有音乐、舞蹈,以及女红。学校不但从知识上着力去培养新一代女性,还重在培养女性自由之思想和独立的人格精神。陆续从学校走出来的女性大多都步入了社会,很多成为了学校的教师。想母亲当年婚后也曾接到过一些学校要她去担任教师的邀请,无奈已为人妻的她面对陆续出生的孩子,只好委婉地谢绝。命运的使然,它此刻阻止了母亲走向更为广阔社会的舞台。对于母亲个人而言,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人生的遗憾!

作为母亲,她一边得忍受外界的歧视,还得挤出笑靥面对我们三个年纪较轻的小孩。记得是在20世纪的六十年代父亲被所在企业开除公职,经济上的困厄一时间让母亲陷入了无助和绝望。可怜母亲在很长的时间里坠入那通天彻地的忧思与孤苦之中,漫长的时光中一直被无望和惆怅的情绪所左右。正是这种折磨人的悲情每天吞噬着母亲有限的精力和身体,让她原本健康的体质变得十分的羸弱和无力。

尽管周遭弥漫着极度荒芜和令人绝望的气息,可为了生活母亲勇敢地挣脱环境给她造成的心理樊笼,勇敢地走出去寻找各种挣钱的机会。她托人介绍工作,以求摆脱家庭经济上面临的困境:她到一个小建筑队帮人记过账,去一个学校当过校工,也去给人家看养过孩子……。她丢掉曾有的身份降格以求,力争找到攒钱的活儿,千方百计想法能挣到钱供养我们。

在这里我讲述一件小事,从中看到一位柔弱的母亲如何用自己的方式与命运抗争的。

我们家喂养的一只母鸡不幸死去。惋惜之余我们兄妹三人也暗自一阵窃喜,心想这下可以吃上一顿鸡肉了。想起多年未闻的鸡肉香味,馋得我们三兄妹直吞口水。可断了收入来源的家庭,这时候能够惬意地吃下这只鸡吗?即便它还是一只死去了的鸡。家里现最需要的是钱,因为学校里有我们兄妹三人不能再拖欠的学费,房东的冷眼在告诉母亲该支付房钱了,而冬天来了父亲也早该缝制一件新棉衣……最后母亲决定把这死去的母鸡烧成了一锅味道鲜美的红烧鸡,拿上街去换些钱,以解家里缺钱的燃眉之急。

我记得那是一个凛冽的冬日,记忆中的街道弥漫着或淡或浓的晨雾,我向学校请了半天假,提着一个装有碗筷的竹篮,和背着装有红烧鸡背篼的母亲一前一后悄悄上路了。为了不让那些好事的街坊知晓,竹篮和背篼上都刻意做了一些伪装,样子很是神秘。当我和母亲在离开住家很远的一个十字街口会合后,面临着到何处去售卖红烧鸡的难题。母亲一向深居简出,只能以她仅存的矜持来维持着一种自尊。可现在为了生计母亲背起了这缸红烧鸡,和十岁的我要去冬日的街头完成这次商品交易。经过反复权衡后我们决定去了北门的城区医院;因为我们知道病人是最需要营养的。当来到医院的院坝时雾更浓了,可缸内的红烧鸡却在院坝里飘溢出它诱人的香气;不一会儿就围满了病人和他们的家属,纷纷掏钱争着要买碗红烧鸡。手忙脚乱的我们应付着涌上来的买主,母亲舀着鸡块,我在一旁忙着收钱;不到一个小时为瓦缸内的红烧鸡就售卖一罄。当浓雾散去、太阳升起,母亲和我已走在回家的路上。现在回想起那样的场景,真有说不出的一种滋味!

母亲虽耗尽心力,可获取的收入终究难以维持几口之家的开销;尤其面对三个都要上学的孩子。母亲此刻显露出了一位中国传统女性高尚而又痛心的特质;含蓄、隐忍,以最柔顺的心来负荷世间最深重的伤害,且要做到无怨无怒的境地。像母亲这种为了坚守自己的一份责任也要担荷起世间这无量的悲苦,她所展现出的已不仅是一种个人情感,更是一种极其高贵的德行。

母亲毕竟还是一位女性,在无助的情况下也有情绪低落时期。有一天我突然听见母亲在低声叨念“天愁地暗,美洲在哪边”的一个短句。当时的我十分愕然。母亲这分明是在念诗啊!可这诗出自哪里我不清楚,但从诗句那浓烈的悲怨便让人体悟到母亲心里的迷茫和忧思。“天愁地暗”,那是母亲对自己身处年代一种十分具象的概括和比喻;而“美州在哪边”,它真实地流露出母亲对自己未来人生的深度迷茫。母亲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之路何以如此的难堪?母亲一向矜持、含蓄,可此时的她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愁和怨嗟。可以想见,那个年代发生的一切对一个人内心的伤害。

现在想来,真不是命运的力量太强大了,而是极“左”的政治令人太恐怖了;它捉弄起人的生命犹如狂风摆弄一片树叶,让活泼生命的诞生和澌灭只在一瞬之间。想到无数多的人在那些年无端承受的欺凌与折磨,以及他们亲人在漫长时光里的隐忍、无奈,谁又会做到心如止水、平静如斯?后来我知道了母亲念叨的那两句诗,出自重庆江津“白屋诗人”吴芳吉先生创作于三十年代的、被中国诗界誉为“几可与《孔雀东南飞》媲美”的长诗《婉容词》。《婉容词》在上海《新群杂志》上发表后,以其情深辞美、催人泪下而轰动文坛。

尽管如此,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用她的爱,尽力地维系着我们这个极度贫困的家,并用尽自身之力保持住家的和谐与完整。正是母亲,在那极其艰困的年月用她无边的爱温暖着我们的身心,指引着我们穿越如暗夜般的昏惑,最终完成了青春岁月那一段最最重要的生命之旅。在父亲遭受迫害的二十多年里,母亲忍辱负重、与家人不离不弃;母亲看似柔弱,实则坚毅;母亲以知命的委顺,泯灭了我们生活中的悲苦;母亲以知止的坚韧,让我们超越了生之迷途;她忍辱负重,让我们心智健康、平安地走到今天的人生。我们能有今天,全靠母亲的无私奉献、全赖母亲的谆谆教诲。正当阳光开始温暖母亲之时,可病魔却无情的袭来,这不能不说是我们内心最大的痛、最悲的情。

母亲患病之后,父亲一直心急如焚,不时写信告诉我母亲的病情。那时我刚调至绵阳不久,新的工作要我尽快熟悉,而逐步陷于滞销的产品厂里也需要完整的市场调研报告和分析数据;可不断传来的母亲病况却让我当时寝食难安、焦急万分。趁刚完成川中、川南一带的市场调研并写出分析报告后,我马上请假来到了母亲的病榻边。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在南门车站下车后便直接去了专区医院(现市中心医院),输过液的母亲此刻正在昏睡。那是一个十月的午后,细碎的阳光洒在母亲憔悴、苍白的脸上,灰白的发丝如一蓬霜打后的秋草遮住母亲大半个脸庞,皱巴巴的床单下凸显出母亲枯瘦的躯干,偌大的病房里空荡荡的,此刻只有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儿。目睹此景让我内心好一阵酸楚。历经岁月磨难的母亲,理当幸福地安享晚年,可命运却让她独自躺在了与死神最接近的地方。大约二十多分钟过去,母亲身子动了一下,随即慢慢睁开了眼睛。当她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你工作那么忙,还回来干啥?”近乎耳语般的声音在我听来却字字惊心。这就是母亲,任何时候总是想着别人,即便面对生死,依然不改她的秉性。在十天的假期中,我天天守候在母亲病床边,陪她输液、做病理检查,在花园里散步;还给母亲洗脚、剪脚指甲,不时回五弟家弄一点老人家喜欢吃的东西。无奈时间不仅属于我自己,我还要工作,要负起一个男人对自己家庭的责任;无奈中我告别了病床上的母亲,答应有时间就回家看望她。可到我再度与母亲相见时日,母亲已病入膏肓;面对一个淋巴癌晚期病人,医院也没任何良方能挽救母亲性命?最后,母亲在极度的痛苦中离开了我们。尽管我也知道,谁的生命皆如时间长廊上的那片树叶,终会被岁月的风沙烘干、带走;可在行将收尾那一刻的猝不及防、以及无助与悲情却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并经年累月地折磨着我的情。细细想来一个人的生命从其出生到陨落的全部过程,原本就充满着一种无法拒斥的悲剧意味。由此而言,人生的结尾注定是一个无法抗衡的悲剧。只是作为老人家付出心血最多而成长起来的三个孩子,我们又怎能不深切怀念母亲?又何不感念老人家那如山的大恩?[1]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