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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帆船(王业琴)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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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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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帆船》中国当代作家王业琴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雨帆船

(一)

透过车窗,萧雨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吸引了:偌大一片湖水,碧波浩渺,端着空中众物;鹭鸟扑闪着翅膀,以飞越重洋的姿势,宣告它柔韧之躯的存在;远处隐约飘浮的一叶小舟,迷离恍惚成一抹剪影,正是“浓霭锁烟云,孤舟悄入薰。”再定睛看去,山此时已隐遁于黄昏最后的一瞥。此时,萧雨心中生出无尽怅惘,叹时间流逝于光影之间。几分几秒,来不及细思量,好似在眼前一闪,又忽而不见。

“到站了,下车了下车了哈!拿好自己的物品。”司机师傅扯着嗓子提醒大家。还没回过神来的萧雨被推挤着下了车。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写生,已是黄昏。抬头望望,整个人跌入灰暗的空旷。之前只听说这人间桃花最美的地方,盛产蜜桃。“水蜜桃”,让人联想到姑娘嫩生的脸庞,或者孩子粉嘟嘟的腮帮。而自己来的第一次,竟是在夜晚。怪就怪自己磨蹭,赶了趟末班车。

找到宿住的画院,拾掇好行李,吃了点随身携带的饼干,已接近九点。她尚觉来时那一幕意犹未尽,打算出去走走。打着手电沿着村庄向湖畔走去,初春的风还有丝丝凉意,夹着如针细雨,她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衫,不禁打起了寒战。回头看,点点灯火有一种静谧的美好,比起她所在的城市,这里无疑会给她接近尘埃和土地的温暖。栖居在此,呼吸顺畅,日子会更具诗意,也更能激发挖掘美的灵感。正沉浸其中时,一串笛声翩翩而来,时而清脆,时而悠扬,似乎贯穿生活的大节奏,浸润了百般滋味。她顿觉好奇。在这异乡的夜晚,雨也格外轻柔,绵绵落在脸上,令她想起戴望舒《雨巷》里撑油纸伞的姑娘,江南多佳丽,而诸多美轮美奂的诗句更是不胜枚举。西湖胜景“平湖秋月,断桥残雪……”自不必说,苏子的“⿊云翻墨未遮⼭,⽩⾬跳珠乱⼊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如天”里的“白雨跳珠”很是生动。思绪如野马不拘节律,不知不觉她就离笛声近了。这着实又令她大吃一惊:本以为如此婉转缠绵的乐曲会出自婉约女子,谁料眼前持笛的人竟是一小伙。拿手电照见的她反而自己害羞起来。她欲转身离开,笛声戛然而止。那人缓缓起身,用低沉而有力的声音道:“您是来采风的吧!既然来了,为何急着走呢?”像做了贼的萧雨暗暗庆幸:“幸好是晚上,白天我还不知怎样难为情呢!”“莫云帆,驻村书记。”“我,我是温萧雨。”“欢迎温女士来我们桃渡村!”“谢谢!”萧雨紧张得说不出别的话,又转身往回走,莫云帆心里暗笑这人真怪,连招呼也不会打,摇头笑了笑,自顾消遣去。

回到住处,萧雨回想刚才的事,不禁哑然失笑。不管它了,洗漱完毕,倒头便睡。这夜,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景象似曾相识,好像之前同样梦境的延续,依然是小时候捉迷藏,老槐树下摇动蒲扇的大人们,一阵阵有说有笑。可笑着笑着,连小伙伴,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欲喊却喊不出声来的自己,想迈步,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恍惚茫然间,一下子惊醒。哦,原来又是一场梦,定下神来,开灯看到,时针刚刚走过丑时,十二时辰她早已熟记于心。这点要从爷爷说起:她四五岁时,爷爷拄着一根黄杨木拐杖,坐在院子里的墙角,喊她过去俯在他腿上,然后就用拐杖在地上写几个字教她认。很多时候,她是知晓的,天资聪颖,生性乖巧的她很受爷爷喜爱。于是,在爷爷的拐杖下,她学会了很多字,包括时辰,节气,甚至乾坤八卦。后来,她懂事点才知道,太爷爷是位秀才,将才学基本传授给了爷爷,爷爷读私塾,学生存技能:木工石匠,吹拉弹唱,雕刻烹饪……无一不可。他毕生携带那根拐杖,直至终老。爷爷告诉他,那也是太爷爷留给他的,他们逃荒,在吉林安图待过。那里还有刺柏松,俗称“美人松”,药用价值极高。爷爷选中一根黄杨木,精雕细琢,打磨成此。仔细看,上面刻着极细密精致的“双龙戏珠”,太爷爷寄希望于两个儿子,期冀他们有朝一日能风云际会,如龙腾跃。实际上,爷爷的一生的确非同寻常,风光无限。那名气响着呢!每当内心平静下来的时候,萧雨就怀念童年,和耄耋之年仍精神矍铄,腰板笔直的爷爷。这些年,她游历山川,不光是采风写生,还有一个不为人知关乎爷爷的秘密,他发誓一定要完成爷爷的遗愿。

(二)

那是十年前,青涩的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第一次认识莫云帆;没想到,后来,他给了自己莫大的帮助,特别是在自己这件事上,倾尽全力,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十年以后再一次来,也是夜晚,但是她已经熟识这里的一草一木。挨到天亮,萧雨起身,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已不是当年青春蓬勃的样子,眼角细密的鱼尾纹,向纵深延展,像一道道时光的印痕,流动着触摸不到的沧桑。额头也不再光洁,烙上了沟沟坎坎。她忽然想到自己写的一首诗:“以歌,以光,祭奠竞相翻转的去日。以垂怜,以利刃,临摹月色相送的海风。在浪花中滚荡的沙粒,向高扬的桅杆宣誓。将凝望,深不可测的苍茫,哪怕粉身碎骨。”与其说写“沙粒”,不如说写“尘世”。每个人何尝不是在反反复复的日子里滚荡颠簸,被推动向远方,而在永无休止的幻灭里,尚有各自的使命。无数追索者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不臣服于命运,因真理,向苦难无畏宣战。于萧雨,这种精神是一直都在的,尤其在一次次无功而返之后,痛定思痛,再度腾空而起,她心里的坚定在此时达到极致。如同草木凋零之后,逢春又回生。她特别喜欢冬天,表象寂寥黯淡,实则风起云涌,一场盛大无形的孕育悄悄萌生。多年不见的街头手摇爆米花机,正是这样一场孕育,不声不响地转动,时机成熟,“砰”一声炸裂,漫天飞溅的“秋天”的花朵,映红了孩子的笑脸。那群一起长大的孩子中,有的守在家乡,有的去了远方。萧雨是后者,自离家后,很少回去。前些年,给父母写信;后来,找不到收信人了,也就不再提笔。 但是,今天,她想家了,似乎有一种冲动,她要写一封信寄给家人。“我爱的你们,提笔致意!我曾是你们握于掌心的安格,曾是倔强不哭的铜墙铁壁,曾是跌跌撞撞买醉一次的放纵,那么多荒唐逃遁,我曾多么勇毅无悔地活过。此刻,思绪纷飞,一条归家的路再度清晰。我,想你们,想家。此致,敬礼!你们爱的,安格。”似乎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萧雨知道它无从邮寄,但性情中人的她总要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吃过早饭,她出门去画院,来之前和古院长打过招呼,只不过还未见上面。人在其中,整个画院幽雅肃静,各个角落,有土就有竹。在文人眼里,大概竹在植物中独占鳌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是东坡先生的喜好,而《定风波》则是另一种豪放。世人无不欣赏赞叹其风骨绝伦。萧雨画竹,曾临摹郑板桥的一幅,是他被贬官后离开山东潍县,三头毛驴一车书,两袖清风而去,临行前后作的画,其图题道:乌纱掷去不为官,囊囊萧萧两袖寒。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竹渔竿。可见其清正不屈的品行。他一生只画“竹、兰、石”,其他很少涉及。萧雨功底深厚,寥寥几笔即可惟妙惟肖,画知退进,点墨成作。大肆渲染和惜墨如金各具魅力。那竹,枝干遒劲,力透笔端,叶片疏朗有致,细枝末节处,毫不造作。她也擅长山水画,点墨恰如其分。不过,比起大家的作品,萧雨自知无法相提并论,也只好将它们束之高阁,不好面世。但她心中似乎有预感——总有一天,她会继承温氏家族的遗志。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准到吓人,比如她十二岁那年,感知大黄的离去。那已是最长寿的狗,和她同生同长,智商也高,任何风吹草动它都能第一时间获取。暴雨来临前,它会烦躁不安,东跑西蹿,间隔性狂吠;每一个节气转换,它都表现出奇怪反常的举动,似乎天地万象可鉴,它像一个不会言表的智者,以各种方式决断草木的枯荣及时令的更迭。其实,信中所爱,言及大黄,是缥缈无垠的时空里久远的事了。父亲母亲,兄弟姊妹,左邻右舍,以及立于黄昏坚挺的白杨树,那系在枝干上随风飘扬的红头绳……追忆一段过往,便有痛彻心扉的惆怅与思念。故乡,已是坠于悬崖的松柏,存在,但已遥不可及,深存体内的悲悯,覆盖了呼之欲出的欢声笑语,苦乐就这样一晃而过。

(三)

画展如期举行,四方名家云集。萧雨和几位熟悉的人打着招呼,不时欣赏着墙上的画作。画展有规定,每位作者只能展出一幅作品。这次萧雨临摹的是宋代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用蓝绿色调,将山峦、流水、芜野与云彩,大肆渲染,精致巧妙地绘就出一幅锦绣画卷。这其实并非她的风格,她是属于喜欢在人群中独来独往,不袒露心迹,并不会引起注意的人。当他们在高谈阔论时,她沉默不语,似乎在听,又似乎心不在焉。其实,只有云帆了解她,即便不赞同别人的观点,她也不反驳,因此让别人觉得她的存在可有可无,也有人觉得她孤傲冷漠。其实,她的内心并不强大,甚至是无助。十年了,她一年一度来桃花渡,名义上是参加画展,实则是背负着整个温氏家族的心愿。

  “萧雨,跟我来一下。”正沉思时,莫云帆喊她出去,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她心里嘀咕什么事呀这么急。他们一直很默契,她也不问,也疾走着。等去了办公室,见一位清瘦老人端坐在椅子上,眉宇间有一种威严,直看得人发怵。“我来介绍一下,齐老,这就是温萧雨;萧雨,这位是齐老先生,齐氏古藏集团的董事长,他要见你。”“齐老好!晚辈失礼了!”“温女士,快请坐!我早就听云帆说过你的情况,这些年,真苦了你了!是这样,我在海外市场淘得一幅画,不知是否是赝品,如果是真迹,极有可能是温老先生丢失的那幅,我想请你来辨认一下。如果确认无误的话,我会完璧归赵。”萧雨已目瞪口呆,像做梦一般,一时没回过神来,莫云帆在一旁提醒她:“萧雨,萧雨,齐老问你话呢!”“哦哦,我……齐老,这是真的吗?”“君子无戏言呐!”“好,好,太好了!看,我,我要看。”萧雨激动得语无伦次。“这样吧,此处不方便,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随后,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一处僻静的闲居,齐老小心翼翼地把画铺展开,画没有装裱,只是镜面。萧雨提着一颗心到了嗓子眼儿,眼睛不敢眨一下,那一刻体内奔腾着千军万马,有呼之欲出的冲动,又有极力压抑的苦痛,惊喜与惧怕交织在一起,几分钟漫长到仿佛一个世纪,但愿是一个迟来的惊喜吧!此时齐老已全部打开,只见那画面栩栩如生,谷壑松风,烟雨墨竹,小舟轻点,明暗相间,浓淡相宜,画风清奇。萧雨整个呆立了许久,又俯下身子去触摸那只小船,她的指尖在上面摩挲,发出“嘤嘤嘤嘤”的声响。她顷刻间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听到四周回响着爷爷的声音:“萧雨,爷爷知你苦心!好样的!”这正是她苦苦寻了十年的《松竹听雨》!正是遗失多年祖传收藏的那幅名画。爷爷让她看过,并教过她如何辨认,在船帆上有一分硬币大小的隐秘印记,只凭观察是无法看出来的,必须用指腹去轻轻触摸,方可感受到,这是爷爷私自做的记号,以防不测。谁承想这记号竟然派上了用场。萧雨想着爷爷真是先知先觉啊!十年动荡期间,这画在爷爷手里丢失,成了爷爷的一块心病,让他寝食难安,自觉愧对先人,曾一度萎靡不振,因此身体也跟着垮了。无论如何,萧雨也要了了爷爷的遗愿,告慰他在天之灵。这一刻,她已不知说什么,不知如何表达自己。那齐老先生和莫云帆定定地看着她,忽见她又哭又笑,像喝高了一样,完全失了态。他俩一下子明白了,哈哈大笑不止。至此,无需多言,萧雨的桃花渡之旅还会一年一度,但她再也不必将此事深藏于心了。

(四)

第三个年头来时,适逢桃花渡首届“桃花节”,全国各地的游客都涌入这里观摩欣赏,拍照留影。萧雨站在小山高处,看那百里桃花烂漫,淡粉色的花海,铺展在炊烟升腾的村落之间。而在茫茫花海之间,点缀着淡蓝色的湖泊,像一块宝石镶嵌其中,在阳光下光彩熠熠。

有许多游客坐渔船体验划桨的乐趣。其实,大部分渔民早已不再捕鱼为生,“天下第一蜜桃”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收益。当然,辛苦自知,是汗水浇灌的甘甜:育苗三年,悉心呵护,因为前两年仅结很少的果,只是旺盛地向外扩枝。第三年,需在冬天剪枝、施肥,开春松土、除草、灌溉,花开时授粉,结果后疏果、套袋,定期去虫害。但是“守得云开见日出”,暮春时,桃树就陆续硕果累累,玛瑙般挂满枝头,尝一口清脆透爽,“蜜”不可言。是莫云帆教给了她这些知识,是贴近泥土得来的宝藏,否则她一辈子都不知北方这种水果的来之不易;只知它令人神往,是天宫的供奉之物。她还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画院古院长,一直给她提供各方面的便利,让她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得以安慰,安心做想做的事情。她就想,人这一生,过客三千,得遇知音、贵人是何其幸运的事!一辈子总有遗憾,而有些东西会在时光里打磨殆尽,比如伤感,苦闷,误解,游离……有些会愈发浓烈,像予你生命的父母,给你启迪的恩师,割舍不下的亲人,排忧解难的挚友……莫云帆是恩师,亲人,挚友,哪一类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感觉都是,又或许都不是。

第六个年头,萧雨已而立之年,在工作所在的城市安了家。莫云帆在帮她完成使命后也调往别的地方。

闲下来时,萧雨就听一首歌:“在一个烟雨霏霏的地方,流传着千年画卷,它曾给我永恒向往,和落于湖心的坦荡……”歌词衔接处,是一段笛子伴奏,揉进了丝丝缕缕的牵绊。在莫云帆不在的那一年,她决定最后一次在桃花渡写生。她来到湖畔,支好画架,调色板上少了一种颜色,她知道那是她最青睐的颜色,淡淡的缥缈的虚无,像若隐若现的梦境。远方本是苍翠的山脉,绵延起伏,在淅沥小雨中如同墨染。她降了色调,如同和的那曲子把A调降至G调。反而是那叶小舟多了一片帆,在风雨中飒爽前行,格外醒目。[1]

作者简介

王业琴,笔名芷若,山东临沂人。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