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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雪(滄月)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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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鼎劍閣霍展白為救治昔日戀人之子沫兒的病,用七年的時間拚死取得了藥王谷主人薛紫夜開給他的七味絕世藥引,魔教大光明宮排位第一的神秘殺手瞳為了自己能殺死魔教教主獲得自由而搶奪龍血赤寒珠,霍展白和瞳在打鬥中雙雙重傷,被薛紫夜送回藥王谷治療。沫兒的病事實上無法治療,薛紫夜為一直隱 瞞着霍展白而不安,不顧自己寒症孱弱之身而設法尋找療法。與此同時,薛紫夜震驚地發現這個能用眼神控制人精神的殺手瞳竟然是失散多年的兒時夥伴明介……

作者簡介

滄月,網絡文學女作家,原名王洋,79年生,浙江人。2001年底開始在網絡發表作品,先以武俠成名,後轉入奇幻領域,受到讀者喜愛。後開始為《今古傳奇·武俠版》等雜誌寫文;2004年獲《今古傳奇》主辦的「全國大學生武俠小說比賽」第一名,同時獲得溫瑞安設立的首屆「神州奇俠獎」。

原文摘錄

跋涉千里來向你道別 在最初和最後的雪夜 冰冷寂靜的荒原上 並肩走過的我們 所有的話語都凍結在了唇邊 一起抬頭仰望你可曾看見 七夜的雪花盛放了又枯萎 宛如短暫的相聚和永久的離別 請原諒於此刻轉身離去的我 為這荒蕪的歲月 為我的最終不敢堅持 為生命中最深的愛戀 卻終究抵不過時間 ——《七夜雪》 這一場浮生里,一切都是虛妄和不長久的,什麼都靠不住,什麼都終將改變,哪怕是生命中曾經深切的愛戀,也抵不過時間的摧折和消磨。

書評

跋涉千里來向你道別 在最初和最後的雪夜 冰冷寂靜的荒原上並肩走過的我們 所有的話語都凍結在唇邊 一起抬頭仰望一可曾看見: 七夜的雪花盛放了又枯萎 宛如短暫的相聚和永久的離別—— 請原諒於此刻轉身離去的我 為那荒蕪的歲月 為我的最終無法堅持 為生命中最深的愛戀卻終究抵不過時間

終於決定翻開七夜雪,是因為那句話。

那個下午,站在櫥窗邊,在稀疏的人流和熙攘的北風中,只一眼就看見了那句話——跋涉千里來向你道別,在最初和最後的雪夜。

不工整,不婉麗,卻實在能令人想起很多。就那麼痴了許久,仿佛感知了某種純美和終結,最初的雪,最後的夜,有人從千里之外懷着他的執念,一路風塵一路白雪,卻只是,將所有化作一句輕聲的道別。是怎樣的一種情懷呢?漫天漫地的蒼茫,雪紛揚,人寂寞,就那麼在彼此身旁默然,風霜後的欣喜,滄桑後的安寧,當激盪的心終於生出白髮,只要一點氤氳的溫暖就可以棲下餘生,如飄泊天涯的歸來,留戀的不過一星如豆殘燈。只是最後,卻終於什麼也沒有說,曾經的期待,今日的嚮往,彼此的依戀,融化在脈脈冰雪中,在惘然里錯過,無聲道別。而雪,依舊溫暖,安詳,寂寞。


月 月在後記里有過這樣的描述:冬日的下午,一個人枯坐着,身與心仿佛都空白,然後故事從零亂的碎片裡浮凸出來,像飄在白色空氣里的泡沫和輕盈舞在雪中的羽。這樣的情境,不知為何,我想到的是寂寞,一個人與自己交談的寂寞,安詳寧靜地,陷入一個旁人無法抵達的世界。這樣的感知,也從那場綿延了七夜的雪中漫溢,從那些更凝練與溫和了的文字里,我讀出的是寂寞,並不淒傷,而是一種洞徹和了然後的淡淡倦意,仿佛從時光里明了了許多,又被時光消磨去了什麼。

喜歡看那些故事背後的故事,一面看作者如絮叨的母親說着一些會心的細節和當時當日的情懷,一面將閱讀中自己被文字激盪而起的心緒一一與之對照印證,實在,會有一種心有靈犀的默契和樂趣,更可以,從那些蛛絲馬跡里尋出文字背後那個人的點點滴滴。月從前所作的遊記里,吃喝拉撒搞笑爆料,曾讓我驀然絕倒過,那些文字映照出一個明朗得真實的女子,隱隱能見月筆下愛與恨的燦然,人與文一樣都純粹。而時光荏苒間,月筆下終是多了一份沉澱後的從容恬然與些許淡淡的滄桑,即便寫及同樣的熙攘熱鬧,亦不再如當初的張揚。或許這多出的可以叫作疲憊,又或許可以稱為寂寞。月說寫文是自己與自己的搏鬥,這道路上真正同行的只是自己的影子,一個人行得久了,便會有深切的乏力與乏味,活在一個人的世界裡,孤獨如附骨之疽。那是為文者的寂寞,文字是靜止的,在文字進駐更多人心靈前,為文者只能與自己的靈魂交流,這其中的許多旁人根本不能明白,比如那些只在腦中構想的情境,幻想中那些人物的話語和面龐。而故事是從作者的靈魂里掘出來的,一點感懷,一些心緒,隱忍地訴諸筆端,每一個故事,都由一種情懷衍生而來,那些靈思總是突如其來忽然而去,永遠是不會完全成形的,而作者只能在稍縱即逝的瞬間拖住靈感的尾巴,不斷挖掘琢磨,以期無限接近心中那種終極的美。第一次,看月在文中言及了寂寞,我想那是種仿佛繽紛又仿佛空白的孤獨,眼前有無數光影一掠而過,而凝神時卻又只有自己一人空空落落。一直相信寫文是需要付出靈魂去完成的事,好的文可以讓人觸摸到作者的心,寫文也是一件奇妙的事,那些從不曾袒露的情懷會的筆端自然流露,漸漸分離出靈魂深處那個更真實的自己。讀月的文,仿佛輕觸一顆絲毫不加遮掩的心靈,濃烈穠麗的情感直抵人心,月所說的溫和,是將鋒芒化散了隱在字裡行間,累積而決堤時,卻是更深刻的愴然。喜歡月的文,正因為喜歡那種難尋的真摯,在生活里失落在文字里被拾起的真與純。

我想我永遠不能做一個合格的追隨者,無法膜拜,無法執迷,總是懷着這樣那樣的好奇,總是不經意就窺探起故事背後那個人的點滴,她的喜笑嗔怒,她的哀傷、執着和寂寞。最早的聽雪樓是一個女孩子的驕傲與倔強,是少年時那種莫名而刻骨的孤獨和劇烈的傷痛,如月所說,尖銳鋒利,而後是劍歌與東風破的寬容、隱忍和淡然,那是月成長的印跡。只是,從那之後,我就不再真切地心動過,大漠和帝都的綺麗大氣,蔓珠沙華的幽奇詭迷,鏡的恢宏廣闊,這些固是好的,一一閱過,也曾讓我擊節、讚嘆、動容,但已在世事倥傯中改變的我,卻無法再撕心裂肺地疼痛,無法再痴痴枯坐冥想胸中如堵,更不曾像最初那樣於深夜捧卷時驀然痛哭流涕。曾以為是自己改變了,變得不再會感動,也曾在旁人的異議中動搖,以為必將與月在時光里分離錯過,曾笑着嘆息說,如果有天不再看月的文字,那麼我就已真的長大。只是,幸好,何其幸運,從例行的收藏里翻開了七夜雪,往昔的記憶舊日的懷想紛至杳來,如雪般溫暖而寂寞。真好,原來月也在一路同行。那句玩笑般的認真的諾言——我會陪着你們長大,一直到你們大學,工作,結婚,生子……直到你們把我忘記——這一次如此溫和而精準地刺中了我,的確,如清歡所說,月的文字裝點了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和那些善感的情懷,那早已是一種年華的烙印,而月之於我也並非偶像,更似生活中真正親近的姐姐,平凡的至親。 我是那樣一個唯美者,所以或許我永不會去接近現實中的月,相信從文字里已閱過了最本真的靈魂,又何必再讓世俗的紛擾將心遠離?

寫下這些句子時,這裡的冬季仍沒有降雪的跡象,只能在思維里幻想一場碎玉紛揚,而心裡,那場雪早已飄落至今霏霏不曾停歇,雪喚起了所有珍惜和感動,而這白雪也應是新的起點鳳凰的涅盤,雖然苦辛,但有些東西怕已是生命的一部分,不能捨棄,如蕭音的結局,堅強,再上路。而遙遠又親近的我們,也會在這裡靜默地等待和守護,一直一直。


夜 曾說過不喜歡辰軒的畫,一開始以為是人物的美型不足以打動我的眼睛,細細看過,發現不是,只好從此踟躕着不再說什麼。卻是偶然,終於尋出了癥結:那些畫中人總透着若有若無的頹然魅惑,或許從很久前見了酥胸半露的阿靖,我就已早早失望,那不是屬於月下佳人們的風情,如周訊之於黃蓉,如潘迎紫之於小龍女。雪亦是如此,畫中的女子長發披散,松松結着髮髻,一身及胸而下的寬袍與褶裙,全是二八少女的稚氣,而女子的神情或是輕佻的嫵媚或是單純的不諳世事,模式化的表情,沒有生氣。

不是這樣的,我所見的紫夜不是如此。

那個潑辣強幹雷厲風行的女子,那個鎮靜從容淡看生死的女子,那個在梅樹下輕雪夜安靜睡去的女子,那個立在冰封湖上明月白雪中痴痴凝望的女子,那個在溫暖的雪夜裡半醉半醒間伏案痛哭的女子,那個在荒涼雪原上艱難跋涉不顧一切守護同伴的女子,那個幽暗雪獄裡溫柔舔拭劇毒的女子,那個光明頂上依舊剛強凜然的女子,那個勃然怒罵的女子,那個蹙眉凝神的女子,那個淺淡微笑的女子,那一襲紫衣翩然,一幕幕掠過,宛如蝶舞,她的容顏在紛揚的雪中朦朧,寂然如蒼穹上最初的流雲,溫婉似雪夜裡最後的幻夢,從故事裡走出的她,如斯病弱,亦如斯堅忍,眸子暖冰消雪融時的春光。這一場紛繁厚重的雪中,重重光影疊成兩個紫衣的女子,一個是幹練剛強的藥師谷主,一個是安靜乖巧的少女小夜,護與被護的統一,她是需要被溫暖也想要溫暖別人的人。紫夜堅強,少時的顛沛流離與醫者註定的頻看生死,給了她洞察世情的從容和滄桑,她已然敢於直面人心的種種,敢於用護的力量去抵禦背叛和傷害的陰寒,她是醫者,不肯捨棄了一條性命,從身到心。紫夜脆弱,記憶是人生的負重,而有些慘烈的過往會給人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心中的一部分長久地停留在十四歲那年破碎的片段里,從此極度地畏懼寒冷,渴望溫暖,她需要那樣一雙手,將她從幽深的黑暗裡拉回,給她源源不斷的暖意。她是如此奇異,那個紫衣的病弱女子,她是如此奮不顧身地救助身旁所有人,眼神明亮、清澈而溫暖,寒冷駐紮在她心中,她卻仿佛有無盡的悲憫與溫柔,喚起旁人深藏心底的溫情和感動,她不只是精通藥物的醫者。

回首往昔,總有些人事倔強不肯褪色,鮮明如昨日,那是最初的心動最單純的依偎,純美到無法替代。雪懷之於紫夜,是舊日寸在的證據,是少時所有無憂歡暢的痕跡,不只是最初愛過的人啊,那是一個女子一生總最靜好時光僅餘的懷念,是支撐她於日後艱難世間一路跋涉的信念。人生如此寂寞如雪,韶華如水東逝,相伴的人來了又去,笑顏依稀,誓語隨風,當雪再飄零,夜又闌珊,在寂然月色里夢回故園,獨醉清風中。冰層裂開的剎那,那個十六歲的少年永遠定格在紫夜心中,他安詳微笑着,緊緊地,緊緊地將她擁抱,留給她心口最後一絲溫暖。雪懷,是紫夜最深切的懷念。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八年,他們相伴着走來,賭酒嘻笑,在梅開雪落的日子裡,溫一壺清酒,一搭沒一搭說着俏皮話,便如此對飲盡興一夜。那一晚,她在小雪輕盈里睡去了,乖巧恬靜,夢裡的溫暖來自他胸膛,她依偎在他懷中取暖,尋回早已失卻的安然。那一晚,她立在溫泉冷泉交融的湖面,凝望冰層下不曾變化的臉絮絮說了半夜的話,而他默然為她撐起傘遮蔽夜裡的風雪,歸路上她細細拂去他肩上的雪屑,心中泛起久違的安寧。八年,她靜靜等在每一條血路的盡頭,收容他的疲憊;八年,他每次的來訪已然是她如古井般寂寥的生活里少有的期待,他的腳步為她捎來江南蔥鬱的暖意,伴着梅香般淡淡的欣喜。霍展白,在紫夜心中,正是他的執着讓她動容,從他當年的痴狂到日後漫長的不顧一切,從他遍身的傷痕到蕭索的笑容,恍惚間,她照見了自己的痴守,而這個男子竟似比自己更執着於昨日,她忍不住感動和嘆息,忍不住心疼他的苦楚,忍不住在血雨腥風的盡頭為他療傷。那麼相似的兩個人,都跋涉過不堪回首的過往,都背負着傷痕累累的執着,紫夜懂他,懂那個男子漫不經心的笑容下那些隱忍和倦怠,懂他矢志不渝中的酸澀生死無悔中的愴然,她默然與他並肩,將他往昔的夢一同守護了八載,直到時光終將過往熾烈的情懷消磨殆盡,而風流雲散的最後,是她依然伴在他身旁,給他停留的港灣與依偎的溫暖,捱過生命里一個個漫長冰寒的雪夜。紫夜是歉疚的,為霍展白的信賴,為當年那個善意而無措的謊言,她默默看他為一個虛無的終點而拼盡全力,悽然又喟然,那是只有她才明白的悲哀,隨他年年歲歲的憔悴而愈加深重。是痛苦地希冀還是斷然地絕望?那個善良的女子選擇獨自背負所有悲傷,留給旁人希望。

是霍展白讓她的生命重新有了光彩,那麼多繽紛的情懷充盈了她乾涸閉塞的心,所有感動,所有理解,所有歉疚,所有脈脈的溫情,淡淡的欣喜,化作一場融融的雪,無限溫暖地飄落,仿佛承載了最後的生命里全部的愛與不舍,紛揚在清冷寂寞的雪夜。

小夜,明介的小夜,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溫暖、關切,是孤獨的孩子在黑暗裡唯一能見的善意和光明。紫衣女子輕而堅定地說,明介,我決不會、再讓你回到那個黑暗的地方去了。從一開始下定了這樣的決心,紫夜就應該已明白,這是一場如何艱難長久的跋涉,要將已根深蒂固的黑暗從人心裡拔除,需要怎樣的溫柔與勇毅,難的不是醫他身外的傷,而是補他心上的裂縫。她也曾無力而頹然,卻終究不肯放棄,無論他如何冷酷地背叛無情地傷害。紫夜透過瞳淡藍的眼,看到的是昔年那個背傷的少年,他在暗無天日中喚着小夜姐姐,將她當作了唯一的溫暖最後的救贖。她原諒了他的種種,把善與惡一併包容,一遍遍不懈地欲喚醒她的明介。只是,怎麼能不痛呢?當她識破他的欺騙洞悉他的殺機,紫衣女子卻不曾退後,悲涼而坦然地伸出手,等待他終於肯握住她送出的溫柔。那個女子便是如此倔強和剛強,總是以纖弱的身軀去完成最堅韌的守護。當她的舌尖終於舔出了他的眼淚,仿佛時光倒回,瞳的世界不再只有一片漆黑,而她,他最後無法再見的姐姐,用溫情包裹了他整個荒涼的生命。

那一場永生不盡的雪裡,妙風擁着彌留的女子茫然跋涉,而此後藍發男子的心也終歸於一片空落的寂然。她曾讓他永生難忘地守護,如此堅定、執着、不容拒絕,那是除卻教王外,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覺出被人需要和守護的溫暖,甚至,是不同於教王為了權欲的信任,那個女子只是單純而真摯地珍視着他的性命,無所求取不曾疑慮。她喚回了塵封在往事中的雅彌,融化了圍堵在他心口的堅冰,妙風不再壓抑,不再於春風煦軟中平靜,有悔恨悲愴的淚水流入他枯槁的心,擊碎那些看似安寧的黑暗。薛紫夜改變了那個木然的男子,將他還原為一個真正有愛恨的人。


白 白,白衣,讓人輕易憶起了少年幻夢中那些翩翩的男子,白衣勝雪,長劍如虹。那些白衣的少年,倔強而孤絕,有冰一般的神情,火一般的熱血,如崖邊的孤石,天際的蒼鷹,他們拔劍的剎那,清亮凜冽的光華,曾讓天下人如此目炫。只是,當雪無聲而落時,霍展白的鮮衣已舊。他的過往在傳說里,執着,熾烈,驚才絕艷,令所有人動容的一往深情不渝,如每一個孤獨執拗的少年,遲遲不肯放下了最初的愛戀,決絕地痛苦着,愛着,隱忍着,會為了一個不經意的心愿拼出性命,可以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事拔劍浴血,他揮霍着年少青蔥的熱情,然後轉身咽下苦楚,對所有愛他和他愛的人默然不吐一言。只是當時光倥傯而去,物是人非,年華不再時,雪裡走來的那個男子身已老心已倦,白衣殘破沾塵,眉宇蕭索,帶着遍身可怖的傷痕和滿心的悲愴,漫不經心地笑,玩世不恭地調侃。心都已麻木,在年年歲歲的痛里,當初的情懷悄然改變,那些付出與拼搏中只剩下了倦怠,他不曾放棄,只是已不再熱愛,只是長久的守護和痛苦已成了習慣,他疲累到忘記了怎樣歡愉和幸福。那樣漫長的跋涉,身心緊繃沒有一刻鬆懈,不論是誰,都會累,何況他已然做到了極致。曾經的歲月里,那些灼灼的美麗痛徹心扉的珍惜,最愛的人,最難忘的瞬間,最真摯的感動,最堅定的執念,總在悠悠的光陰里蒙了塵,她的笑容在記憶里泛黃,她的歌聲在懷念里變得遙遠,曾一同許下的諾言在轉身的剎那已然飄緲,人總在變,如雲聚散無蹤影,當時過境遷,當年的心已老去,那些執着是否還有意義?在秋風起時無奈,在飛鴻去時悲哀,在微雨落時心痛,在宿酒醒後釋懷。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霍展白終在那一場浮生若夢裡清醒,在執着多年後的那一日放棄,而其實他生命中最深切的愛戀早在那無望而長久的等待中隨風飄散。 「來抓我啊……抓住了,我就嫁給你呢。」杏花下,那個紅裙的少女輕捷奔跑着,將銀鈴聲撒得一串一串。那是霍展白曾經最恬美的幻夢也是他日後最心痛的回憶。秋水音之於霍展白,如同雪懷之於紫夜,是最初的心動和最純真的愛戀,總是難捨的,那個人的影子會長久地駐紮在心裡揮之不去,或許就要用盡一輩子去懷念。秋水的離開,是霍展白半生里最沉痛的劫難,他的奔波流離風霜雨雪,都因她的離開接踵而來,是宿命中理不清的糾纏。他曾經那麼堅定地相信自己可以一輩子不移,鮮衣怒馬,快劍烈酒,即便她離他而去已為他人之妻,即便她積怨深重一再辜負他的苦心,他依然任她予取予求,用所有的耐心執着悉心呵護,為她做盡所能做的一切,罔顧自己的性命,也捨棄了全部安寧和幸福的契機。那樣熾烈而深切的愛,幾乎燃盡了他生命中所有的熱情,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失盡了他所有的歡愉。只是到了最後,昔日刻骨的愛戀千瘡百孔,對曾經的愛人,他所剩的只有責任和歉疚。秋水是他曾經最愛的女子,帶走了他一生中再無法尋回的美好,那個巧笑倩兮的身影如蝶般翩翩而去。

有一個夜晚,霍展白永遠無法忘記。月色清亮明淨,一樹寒梅在月華中吐蕊,空氣里浮動着白梅清幽的香氣,小雪無聲,靜默地飄落,輕盈覆上了整個蒼茫的雪原,月映白雪,梅樹下爐火正暖,酒香溫軟甜糯,兩個人依偎着,在雪夜裡溫暖彼此,霍展白抬頭望向那些細小的雪花,忽然只覺浮生若夢,清風月華流轉,那一刻的靜好閃電般劃開了他心裡的昏昧,不經意間竟凝固成永恆。那個女子,紫衣盈盈的女子,恬靜微笑着在他懷中睡去,便如此安定了他飄泊流離的人生,雪驀然溫暖,那種平和充盈了他此後整個漫長寂寥的生命。霍展白不是一個理智的人,不是他不夠聰明,不是他不曾懂得,他看透了卻看不破,不迷惑卻不肯醒悟,紫夜曾喟然嘆息: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呢?——怎麼會,只因為他的執着。他浴血前行,腳步匆匆,跋山涉水,卻無暇為山光水色而流連,這樣的生活本不是他所要的,那個男子愛的只是恬靜淡泊的日子,閒看流雲,坐觀庭花,光風霽月。所以終有一天他真的倦了,在風霜里蒼老了身心,渴望一個溫暖安適的處所,有那樣一個人能依偎着靜默。那一夜霍展白驀然回首,原來一直伴在自己身旁的人是她,不是她,是藥師谷里那個市儈又兇悍的女人,不是那個他夢魂中穿行在杏花下的紅衣少女,是紫夜,不是秋水啊。而他一直愛戀的人其實從未屬於他,他不懂她的愛與恨,他理解的是薛紫夜的執着和悲傷,他忽然希望這夜不盡,這雪不停,懷裡沉睡的人能永遠與他如此相偎。其實在他不曾察覺時,他的心就已留在了藥師谷的梅花醇酒中,那是他匆忙人生里難尋的安寧和慰藉。那麼多年的相伴,霍展白是感激和憐惜的,感激紫夜盡心的救助,感激她長久的支持讓他未曾在半途中倒下,而憐惜,是因他所見的這個女子的孤獨——陷在過往中的人無法排譴的寂寞,他想為她做些什麼,卻終究等不到她開口。兩個人,霍展白感激,薛紫夜為她空許的諾言而歉疚。當所有理解、感激、歉疚的複雜情愫在時光里漸濃,某一刻終於成為了愛戀,卻因為彼此未解的心結而沒有在最正確的時間說出口。只是,這一次命運生生阻隔,曾以為的暫離竟是天人永訣,那個女子從他生命里走過,他紆迴在心中的話語再無法訴說,恍惚間,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時刻,靜默地,在咫尺的天涯,他們無聲道別,向美酒,向梅花,向明月,向脈脈的雪,向相伴的往日,向彼此給過的溫暖,向生命中如水從指尖逝去,來不及抓住的人。


瞳 或許不該再喚他明介,畢竟那兩個名字間隔了十數年的時光和無數黑暗血腥的記憶。雪懷是在剎那死去的,猶自微笑,而明介卻是在拋棄往昔遺失所有後一點點在這世間消失不見——那是紫夜悲痛的原因,他承受了多少,才從昨日裡蛻變?他的陰鬱、冷酷和野心,是在怎樣的遭遇後生成?是誰殺死了明介,造出這樣一個獸般的瞳?自冷杉林中的一戰始,這個男子渾身就散發出不死不休的危險氣息,曾一度以為他會為紫夜的溫情所打動,而他卻只是一次次地試探欺騙,像毒蛇吞吐着信子。修羅場裡浴血殺出的人,所經歷的不僅僅是所謂嚴苛的訓練,那是要逼出人最原始本能的肉搏,在那煉獄裡催毀孩子僅餘的牽念——親情、愛情、友情,將後將人生生馴化成野獸,危險而兇悍。所以瞳的心裡是空的,除了恐懼和欲望,他拒絕所有情感,也不曾有人試圖填補他的空白。他已然瘋狂,那些塵封的記憶,與其說他不信,不若說他不願亦不敢接受過往,如若信了,下一次出手的留情或許就將帶來他的死期。那種悲哀是深重沉痛的,瞳背負着被詛咒的命運苟活,不敢愛不能愛,在命運對他伸出仁慈之手時,他粗暴地將其斬斷,絕塵而去,永遠錯過了最後的救贖。瞳的心裡有着明介的影子,但他終究回不到往昔,時空錯亂,記憶被顛倒了順序,而人在荏苒後,被時光遠遠拋棄。 多年前,那個被囚禁的孩子,在令人窒息的黑暗孤獨里,將一雙明亮溫暖的眼睛當作了唯一的希冀,十二載後,真正只余瞳與他的小夜相依為命。或許當年的孩子是無措而無錯的,妖瞳之力,是邪魔的贈予,而懵懂的孩子並不曾明白自己一念之間究竟做了什麼,孩子的心愿其實很簡單,只是要保護別人保護自己,甚或,那根本就是無忌泄憤的戲語,他並不想傷害誰。當孩子些微的惡念竟釀成慘劇時,他那麼茫然而孤獨,只覺得這個世界如此陌生而寒冷。長年的幽閉和驀然的驚嚇——挖出他的眼睛,終於讓明介瘋狂,他心中的邪惡被點燃,對自由的渴望壓過了一切——他向惡魔伸出了手。從那一刻起,他失卻了他的小夜,失卻了那些溫暖和溫柔。當瞳再次遇見當年的同伴,他將她當做了對手和獵物,狠狠傷害他曾守護也曾守護他的人,他無視她的期待和關懷,在風雪中帶着染血的劍揚長而去。終於,他明白自己的罪惡和她的苦心,瞳崩潰在回憶前,他只是反覆念起她溫暖明亮的眼,他悔恨了,她捨命為他拔除劇毒時,他的淚水洗過了良心,那樣直抵深心的暖意,利劍一般斬破了他所有的冰冷,而小夜的姐姐,他曾經和現在最珍惜的人,卻在他幡然悔悟時永遠離他而去。於瞳,於明介,這樣伴着遺憾的溫暖就足以安慰了他的生命。


風 藍色長髮紛揚的風,就那麼微笑着走來,像雕刻着笑容的人偶。風的世界單純而平靜,像不波的古井,無善無惡,無愛無怨,只是單葷地守護平靜地只為一個人而活。他的心念里是沒有自我的,感覺不到愛與恨的快慰和痛楚,所有情緒都被壓制在厚積的冰層下,而冰上的他帶着和煦的笑,有着春風般溫軟的氣息。沒有心,所以不痛,捨棄了痛苦也捨棄了快樂。那麼是否不痛,生命就是幸福的?是要太上忘情,還是要痛苦並塊樂着?活在一個空茫的世界裡,忘記了哭泣和真誠地微笑,這不是幸福,而是莫大的悲哀,一個不再有情感的人也就不再有人的本性,行屍走肉般生活,成為一架工具。風與瞳其實都一樣,不論出於何種因由,他們都在長久的空白中泯滅了人性。幸而,那場風雪中的千里跋涉,守護與被守護,這種微妙而深切的聯繫,終於讓他心中的堅冰裂開了縫隙,風不再平靜,堅定了二十年的信念動搖,他有了愛與悔,平靜而死寂的笑容從他面上消失,一點一點,分分毫毫,風從物回歸為一個完整的人,有人的血肉,更有人的情。只是最後,當所有他守護的人都已逝去,那種慘烈殘酷的痛狠狠刺下,風的心再一次死去,隨他愛的人和他曾短暫擁有的愛,一同在那場漫天漫地的雪中被埋葬。

教王是風的桎梏,那個冷酷的人,不僅自己是獸,更以自己的手扼殺了無數的人,馴化了無數的獸。當年的雅彌的軟弱的,被滅族的血腥和孤獨的恐懼擊中,那個孩子仍稚嫩的心崩潰,在他無措時,教王適時地出現輕易成為了他的主人。雅彌只是失卻了人生的方向,只是希望用決然的忘記來封閉心中無法承受的傷痛,那是孩子本能的自衛,當脆弱的心經不起命運無情的重擊。教王從此成了風的唯一,除卻沒有猶豫不問緣由的守護,風再沒有生存的理由。那個玉座上的老人善於製造種種酷烈的記憶,讓人不得不向他俯首以求解脫。

紫夜是風的救贖。他從受命的守護到發自內心的珍惜,那場雪中,他驀然得到了生命中久違的曾以為不再的溫暖,那個女子比他自己更在乎他的性命,那個女子不曾將他當作了利用的工具,那個女子在冰天雪地里以羸弱之軀堅韌地守護。無人的荒原上,風的心感受到了相依的暖意。他用背離教王的捨身相保來回饋那種溫暖,原來真誠地守護一個人,真誠地愛與痛悔,也是一種幸福。

妙水不是風的回憶,他曾經的依戀是那個名喚善蜜的王姊。風不曾想到往日那麼親近的人竟身在咫尺,他更不願相信記憶中那麼剛強的王姊成為了如今野心勃勃被仇恨蒙蔽的女人。對王姊,風只有懷念和悲哀,寧願在她劍下弊命,亦不願打破了心中深藏的溫柔和美麗。 過客 來抓我啊……抓到了,我就嫁給你呢。那個紅衣的女子曾令滿林的杏花黯然失色。並不同情,秋水音的幸福毀在她自己手裡,霍展白多年的空等奔波,她自己長久的怨恨流離,都只因為那個荒唐淒涼的玩笑,不知愁的少女用自己和愛人一世的幸福做賭注,賭一個不知所謂的在乎。怎麼能不在乎?他為她所做的一切。他的愛深沉,尊重她的決定,而不是在她新婚的夜裡做一個浪漫的英雄,帶她離開。可是秋水不明白,不理解不原諒,死死咬定別人的罪過,不曾看到自己的無知愚昧和他的心力交瘁。終於到了盡頭,她連霍展白的愛也失去,生命真正荒涼。最痛是驀然回首那人已不在,等青蔥的少女在流光中長大,伸出手卻只挽到滿指流沙。

神仙眷侶,不過如此,小窗相伴,不問江湖。廖青染是明智聰慧的女子,早早看破了紅塵生死,不執着不煩惱,勇敢果決地追求幸福。而當年的玉樹公子,飄泊浪跡之後,在藥師谷的梅花下等到了他的天涯,從此拋卻一身功名,恬然享受風花雪月里錯過的美麗。生活的繁瑣並非愛情的墳墓,早夭的是虛假的熱情,能如酒愈加香醇的,是點滴中淡定從容的溫情。攜手走過風雨,走入生活的平靜,真正有心,才能品出其中深沉的暖意。

紅顏知己,是愛情之外友情之上的一點有關風月的相交。柳非非是聰慧的,靈巧地閃避周旋,小心地在煙花風月保全自己不受傷害。這個女子一早知道霍展白的心不在她身邊,那個人看似那麼親近,其實卻那麼遙不可及,他需要的是理解和休憩,一個可以落腳的處所,一個可以隨意談天解悶的人,他想要的只有這麼多,她想給的卻不止如此。那個聰穎的女子知道他是留不住的,不論是人還是心,所以那一點牽念她只隱在心中,不曾提起,唯一一次玩笑般的相問,她的心其實應是幽怨的。柳非非夠聰慧卻少了那種傻氣的勇敢。

徐重華是陰鬱而堅忍的人,有饕餮般的野心,亦能為這野心甘願蟄伏八年之久,他平靜的面容下那些詭詐卻是如斯惡毒無情,不只對人,對己身,他亦冷酷。為得權勢他懷疑利用所有人,這個男子早在欲望里失卻了本心。

或許時光會是最好的雕塑家,不止從面貌,也從內心改變了一個人。誰也不曾想到妙水就是善蜜,雅彌記憶中的王姊忽然就成為了這個妖嬈毒辣的女人。妙水的心早不似從前那麼通透美麗,是刻骨的仇恨還是膨脹的權欲改變了她的魂靈?人總是被光鮮的表象迷惑了眼睛,對最珍貴的情誼視而不見,明白了身旁的同僚就是胞弟,妙水依然舉起了長劍,而她不肯相認的雅彌卻在千鈞一髮的瞬間為她擋住了致命一擊。於是善蜜從那具華麗而冰冷軀殼裡甦醒了,她用生命給了雅彌最後的補償。那一襲藍衣飄舞,若折翅的蝶從白雪滿覆的山崖墜落。 [1]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