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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長福,男, 鄂倫春族黑龍江愛輝人,中共黨員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理事,內蒙古文聯委員,內蒙古作協會員,呼倫貝爾作家協會主席,鄂倫春旗文聯主席,內蒙古鄂倫春民族研究會秘書長。鄂倫春旗廣播電視局局長。中國作家協會會員。[1]

人物簡介

敖長福,筆名烏仁尼貝亞。 (1940-09-15) 1940年9月15日(83歲)出生於黑龍江省愛琿縣「依赫特」河邊的一個鄂倫春獵民家庭,從小他就被母親與長輩們的神奇動人的神話傳說、英雄故事、民歌小唱所吸引,接受了鄂倫春族民間文學啟蒙教育。其筆名「烏仁尼貝亞」意為「山里人」,用意在於表明他離不開這片養育自己與民族的土地與森林。

敖長福,歷任遜克縣中學教師,古里努吐克秘書,古里鄉黨委副書記,鄂倫春旗文聯副主席、主席,旗委宣傳部副部長,旗廣電局局長,旗政協副主席、研究會秘書長,呼盟作協主席,專業作家,文學創作一級。

  • 1957年畢業於齊齊哈爾民族師範。
  • 1958年錯劃為「右派」。
  • 1979年被平反。[2]
  • 1981年開始發表短篇小說作品。
  • 1984年又畢業於內蒙古師範大學文學研究生班。
  • 1984年,短篇小說《獵人之路》獲內蒙古首屆「索龍嘎」文學三等獎並獲第二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優秀短篇小說獎。
  • 1984年,獲呼倫貝爾盟文學藝術創作三等獎。
  • 1984年報告文學《比生命更寶貴的……》獲全國民族團結徵文獎。
  • 1987年,短篇小說《阿美傑》獲內蒙古第三屆「索龍嘎」文學二等獎。[3]
  • 1992年,根據他的小說《孤獨的仙人柱》由他改編的電視劇本《天神不怪罪的人》,獲得了1992年華北五省區「羊羔美酒杯」一等獎,
  • 1992年獲第十二屆電視劇「飛天」三等獎,同年獲國際電視節「紅玫瑰」一等獎。
  • 1996年,被評為國家一級作家,成為全國唯一的著名的鄂倫春族作家。[4]
  • 1999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

人生厄運

早在齊齊哈爾民族師範學校讀書時,敖長福就開始用漢文寫作,並開始發表習作了。畢業之後,他成了鄂倫春族的第一代教師。當時象他這樣的「知識分子」在鄂倫春族簡直是「鳳毛麟角」。然而不正常的年代同他開了一個幾乎影響一生的玩笑:他被捲入了「反右」擴大化的浪潮,錯化為「右派分子」。從此他輟筆二十餘年之久。他在內蒙古自治區鄂倫春自治旗多布庫爾河流域的古里獵民村同本民族獵民一道追逐野獸游山林,在湍急的河流中放過木排,當過「車老闆」。艱苦的山林生活磨礪了他的意志,長期狩獵使他成為名副其實的「槍響見物」的出色獵手。這樣的經歷使他得以觀察、體驗獵民生活,了解和熟悉獵民,更加熱愛興安嶺的山山水水。

寫作歷程

1979年春,1958年錯劃「右派」被徹底平反的敖長福已到不惑之年,卻浴火重生煥發了青春。他拋棄了困惑、彷徨、迷惘和苦惱,迎來了生活中新的一頁。他寫道「我那破碎冰冷的心又甦醒了,多年編織的綠色的夢喚醒了我多年的願望,寫,寫我腳下的土地,寫熟悉的鄂倫春人」。可是,當他拿起筆來時,卻驟然發現,或者說意識到,「自己竟連最平常的字都不會寫了,詞彙更在樺樹皮上逃得無影無蹤!」但民族的責任感鞭策着他從頭做起:在狩獵的余睱,他如饑似渴讀着每一本能搜尋到的書,挎着獵槍在山野里翻閱詞典,一頁一頁地記誦着成語辭典……終於,他又開始寫作了。

敖長福於1982年正式開始了他遲到的作家生涯。發表散文《柞山頂上》之後,陸續寫出了《獵村新貌》《出獵片斷》《那遙遠的阿里河》《放排木的日子》等散文作品,繼而他又轉向小說寫作,寫出短篇小說《遙遠的白樺林》《白樺林的回憶》《那都里河畔的日夜》《阿美傑》《孤獨的仙人柱》《河邊的木屋》《獵刀》《比生命更寶貴的……》等等。

1982年到1987年是敖長福文學創作的爆發期,能夠代表他文學水平的作品《獵人之路》《阿美傑》《孤獨的仙人柱》《獵刀》等都產生在這個階段。迄今為止,他已發表小說、報告文學、隨筆、散文、電視影視劇本二百多萬字。短篇小說《獵人之路》獲得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獎、內蒙古自治區首屆索龍嘎一等獎,《獵刀》獲得全國短篇小說一等獎,《阿美傑》獲得第二屆自治區索龍嘎二等獎,報告文學《比生命更可貴的……》獲得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三等獎,根據他的小說《孤獨的仙人柱》改編的電視劇《天神不怪罪的人》獲得國內國際四個大獎,因此,他被邀請參加了在深圳舉辦的第十三屆全國電視劇《飛天獎》頒獎大會。1996年他被評為國家一級作家,成為全國唯一的著名的鄂倫春族作家。

敖長福的一生和他走過的路,離不開文學,離不開他的作品和他的文學價值,也離不開鄂倫春這片養育他的土地和森林。

作品評論

敖長福的小說反映的鄂倫春社會形態,是鄂倫春的狩獵時代向社會文化轉型階段的過渡階段。他用真實性原則和敏銳的文學悟性成功地塑造了鄂倫春人的藝術形象,傾吐了他們的思想情懷,再現了鄂倫春民族的歷史命運,現實生活情景和情感心理過程,步入到中國當代文學的大格局中。

敖長福的小說至少有兩個價值:一是它的文學藝術價值,即它塑造了真實的鄂倫春獵人形象,為當代文學人物譜系增添了一類藝術形象;二是它的文化價值,即它具有強烈的文化關懷和文化批判性,是鄂倫春人對自己傳統文化的自我審視和自我批評,是對文明與進步的呼喚和渴求,由此我們看到了民族文化重建的可能性和希望。任何一種願意強大的民族,都應當不斷地檢討自己文化。敢於說自己民族有醜陋之處的人,應當被看成是這個民族的真正的親和者。一個民族忘卻自我進化,或失去自我進化的能力,意味着這個民族的存活危機。另外,敖長福的小說還為我們提出了一個歷史課題,那就是鄂倫春人如何面對過去、怎樣對待現在、如何走向未來。作家假設鄂倫春人也注意學習先進的科學技術,植樹造林,搞多種經營,如種地、辦工廠等,那麼他們也會飛上月球的。對鄂倫春民族經濟文化轉型作了思考、描繪了藍圖。

在這裡我們不得不提敖長福的新作《黑色森林》,作品發表後反響很大。這篇作品是作家定勢的超越,其中的蘊涵的生態憂患意識,是在其他小說里少見的。它着重寫鄂倫春人與大自然和諧相處的關係:他們熱愛家鄉、熱愛生活、熱愛他們民族的搖籃大興安嶺。他們有自己特有的生態意識,懂得對自然界不在於力的征服,而在於和諧相處。它以淡淡的憂傷、悲涼的氣氛和鄂倫春人對自己整個民族的憂患震憾人心、發人深思,達到了思想藝術的新高度。

敖長福的成就令世人矚目,他的創作不是在單純地在表述自我意願、情感體驗和生活感受,而是傳達了一個民族的聲音,他對鄂倫春民族文學的發展和中華民族文化事業做出了重大貢獻。

敖長福是一個地道的鄂倫春人,又是懂得森林的獵人。他的大半生是在鄂倫春人居住的獵鄉度過的,十分了解鄂倫春人曾有過的苦難,定居後的新生活,還有其他兄弟民族的幫助和關愛,於是產生了創作的念頭,通過文學代碼表達一個民族的聲音。他從一名普通獵民的兒子成長為鄂倫春民族第一位作家,把鄂倫春民族文學引進一個新時代。[5]

文學成就

主要作品:著有小說集《獵刀》,報告文學集《昨日的獵鄉》,短篇小說《孤獨的仙人柱》等。短篇小說《獵人之路》1984年獲內蒙古首屆「索龍嘎」文學三等獎並獲第二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優秀短篇小說獎;小說《孤獨的仙人柱》1984年獲呼倫貝爾盟文學藝術創作三等獎;短篇小說《阿美傑》1987年獲內蒙古第三屆「索龍嘎」文學二等獎;報告文學《比生命更寶貴的……》1984年獲全國民族團結徵文獎。由敖長福的短篇小說《孤獨的仙人柱》改編的電視劇《天神不怪罪的人》獲國內國際四項獎,在國內連續得三個大獎(包括中國第十二屆電視劇「飛天獎」三等獎)和在國際獲得「金玫瑰」獎。他是第一代鄂倫春族作家。[6]

退休生活

退休後身居都市的敖長福先生每年都回家鄉看看,居住一輩子,感受着家鄉的每一點變化,並繼續積蓄創作的底蘊。如今他連續在《光明日報》《民族文學》《草原》《呼倫貝爾》《呼倫貝爾日報》等報刊雜誌發表了隨筆、小說、散文《歷史的跨越》《解開千古之謎》《鄂倫春小調誕生記》《大嶺長調》《蓋山一家人》《不應該忘記的歷史》《神聖的篝火》《烽火歲月》《走進鄂倫春》《鄂倫春 ---森林的魂》《田野上的希望》《逝去的獵歌》《還森林一片寧靜》等。

作品欣賞

獵人之路[7]

作者:敖長福[鄂倫春族]

路,白茫茫的山路。

老獵人沙布和他的養子松塔騎在馬上,一前一後地走着,在他們的身後還跟着兩匹馱馬。

一路上,沙布老人眯縫着眼睛,似睡非睡在馬背上想心事,他不願意看眼前這些像春天狍子脫了毛似的光禿禿的山林。矮爬爬、稀落落的林木,在這裡還能有什麼野獸呢?初建獵村那幾年,出了村就是老林,如今,那犴脊背似的連綿起伏的山嶺,參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一天天向遠方退去,一天比一天遠。就連那採伐後新營造的一片片幼林,也被「四人幫」毀掉了。沒有森林,以後上哪狩獵去呢?他們父子倆個離開獵村已經三天了,還沒有到達狩獵點。

沙布老人和松塔的父親布根是最要好的朋友,是在一個部落里長大的,從懂事那天起,他們倆個就在一起。春天挎上獵槍,用樺皮哨叫狍子;夏天下河摸魚,上樹掏雀蛋;冬天打灰鼠子……。當他們兩人每一次打到狍子時候,別提多高興了。兩家的媽媽把狍肉切成小塊,叫他們分送給全部落的人。媽媽說這樣做以後會打得更多。後來他們倆都成了全部落最有名氣的莫日根。布根不僅是一名好獵手,而且還是一個抗日英雄。沙布老人曾多次給松塔講過英雄布根的故事。松塔八歲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是沙布老人把他撫養成人的,國家供養他念完了小學、中學,現在他已經是大學四年級的學生了。沙布老人深怕松塔忘了森林,失去獵人的本色,每年暑假和寒假都要帶着松塔出獵,他決心把這個孩子培養成一個有文化的獵手。松塔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在初中二年,也是寒假的時候,他和沙布老人一同出獵,還沒進老林呢,只見獵狗在一排樺樹林跟前,圈住一頭野豬。那野豬個頭很大,黑黑的鬃毛扎煞着,呼哧呼哧地吐着白氣,用它那長長的獠牙和獵狗撕拼着。當它沖向獵狗的時候,獵狗便敏捷地閃在它的身後;當它要逃的時候,獵狗又狠狠咬住它的後腿,它只好又調轉身,撲向獵狗。獵狗牽制着野豬轉來轉去,把周圍的小樹都撞倒了,深深的積雪露出了黑土。他和沙布老人一齊跳下馬背,支起槍架。「打吧,孩子。」沙布老人輕聲地說。松塔的手有些顫抖了,他打過狍子、灰鼠子,打野豬還是頭一回,他倒是不害怕野豬。那有什麼可怕,他手裡有槍,腰裡有刀,況且還有沙布老人在身邊;他擔心的是怕誤傷了獵狗。野豬和獵狗不停地交換着位置,小松塔有些眼花繚亂了,槍口隨着野豬移動着。「當」一聲槍響了,但由於他心裡猶豫,手有些不聽使喚,沒能擊中野豬的要害。受傷的野豬瘋了似地順着槍聲,向松塔沖了過去。機靈的小松塔閃身躲過野豬,就勢抽出獵刀。當那隻野豬調轉身,剛想沖向小松塔的時候,獵狗又撲了上去。小松塔收起腰刀,還沒有支好槍架,就聽到「當」的一聲槍響,那頭滾胖的野豬立即觸倒在地,但又猛地掙扎着跳了起來,它的一支前腿被打斷了。沙布老人收起槍架,向小松塔下達了威嚴的命令:「眼快、手穩,瞄準要害,要連發!」那頭受了傷的野豬,雖只剩下三條腿,但還是異常兇猛地和獵狗搏鬥着。小松塔支起槍架,瞄準野豬「噹噹當」連着打了三槍,野豬嚎叫一聲,乖乖地躺下了。沙布老人摘下猞猁皮帽子,抖了抖帽上的霜雪,慢慢走到松塔身邊,用他那暴起青筋的大手,拍着他的肩膀愛撫地說:「記住,孩子,對猛獸就是這種打法。快去剝皮吧!」「阿麥,我知道了。」說着,小松塔從馬鞍上抽出馱肉用的皮條,高高興興地向死豬走去。沙布老人從懷裡掏出抿壺,坐在小松塔的身旁,邊抿酒邊審視着小松塔。小松塔不愧是獵人的孩子,不大工夫就把那頭野豬開了膛,把肉分成四大塊,在每塊肉上用獵刀割了一個口,用皮條串好。然後又割下一塊鮮肉,扔給了遠遠趴在雪地上,舔着自己爪子的大耳朵獵狗。沙布老人看小松塔做的完全像大人一樣,挑不出一點毛病,心裡高興,臉上卻不露一絲笑意。晚上宿營的時候,沙布老人把小松塔叫在身旁,意味深長地說:「莫日根,不是打一兩頭野豬就能配得上的……學成你阿麥那麼好的槍法是不容易的,一槍能撂倒兩隻狍子,真是彈不虛發,再兇猛的野獸也逃不脫他的子彈。那時候日本帝國主義強迫我們鄂倫春人幫助他們對付抗日聯軍,把我們編成山林隊。他們怕我們反抗,沒收了我們的新式獵槍,只允許我們用那些破舊的火槍和單響槍打獵。打到的獵物只能交給畜產株式會社,不論你交了多少,一律配給很少的糧食和更生布。那時的日本鬼子真比那狡猾的安達還狠毒。有一次不知你阿麥說了一句什麼話,一下子惹惱了日本指導官,那傢伙一拳打在你阿麥的臉上,打得你阿麥順着嘴丫子流血。你阿麥剛想拔獵刀,就被四五個日本兵按倒在地,五花大綁捆上了,吊在樹上,說是要活活餓死。沒想到當天夜裡,你阿麥突然不見了,繩子被人割斷了,顯然是被誰給救走了。第二天,日本鬼子發現之後,二十幾個日本兵領上軍犬追去了。軍犬那東西像狼一樣,鼻子最靈了,我們有許多逃跑的人,都是被軍犬給追回來的,追回來就別想活了。我們大家都為你阿麥擔心,這一天誰也沒有心思吃東西,直到天黑只回來七八個疲憊不堪的日本兵,那個日本指導官,還有十幾個日本兵始終沒有回來……」說到這裡,沙布老人往火堆里添了幾根乾柴,漸漸暗下去的火堆頓時躥起鮮紅的火舌,火光在沙布老人的臉頰上、鬍子上跳躍着。沙布老人再沒有說話。一動不動地望着火堆,不知在想着什麼心事。

「後來呢?阿麥。」松塔忍不住地問道。

「你阿麥吧?哈哈,那時候布根還沒有結婚,如果死在日本鬼子手裡,怎麼還能有你呢!」沙布老人幽默地說。

「那麼,日本鬼子沒追上我阿麥吧?」

「追是追上了。我們鄂倫春人進了森林,就像魚到了水裡。你阿麥就憑手裡的那支單響槍,首先打死了日本指導官,然後和二十幾個日本鬼子在林子裡轉來轉去,就像打狍子似地一槍一個,一槍一個,轉到太陽落山,消滅了十幾個日本兵……」

「後來呢?」小松塔急切地追問道。

「後來……你阿麥投奔了抗日聯軍,當了嚮導。解放了,你阿麥才回到咱們部落,和你媽媽結了婚。你阿麥當了幹部……」

「後來呢?」小松塔和所有聰明的孩子一樣,凡事總要追根問底。沙布老人只是長長嘆了一口氣,往後的事再也不講了。為了這件事小松塔苦惱了一個多月,最後終於從一位老奶奶那裡打聽出來了。松塔的父親從小就好喝酒,在舊社會生活困難,一年裡也喝不上幾次酒,何況從安達那裡換來的酒摻着大量的水,輕易喝不醉。解放了,過上了好生活,白酒也容易買了。松塔的父親在一次冬季出獵回家的途中,因為飲酒過多,從馬身上摔下來,凍死了。松塔的媽媽受不了這慘痛的打擊,精神失常了。政府為了給她治病,出了很多錢,派人領着她到了好幾個大城市醫治,沒有見效。後來聽說在一個深秋的夜裡,她扔下孩子,跑進老林,從此再也沒有回來。就這樣,沙布老人把小松塔接到自己家裡。是燒酒害得他家破人亡,小松塔是一個有志氣的孩子,他立誓一輩子絕不喝酒。

太陽快落山了,兩個人終於來到了山高林密的一片原始森林的邊緣。黑腦門大耳朵獵狗卷着尾巴,這嗅嗅,那刨刨,霎時間,像離了弦的箭,嗖地離開主人,鑽進林子裡。沙布老人抖起精神,舉起他那用熊皮條纏繞的鞭子,輕輕拍了一下獵馬,獵馬犁開沒膝深的積雪,向前衝去,松塔也磕了一下馬肚,緊緊跟在後面。穿過一片密密麻麻的柞樺林,松塔的獵馬竟狂奔起來,超過了沙布老人。松塔隨着獵狗。在雪地上突然發現了行熊跡,他本能地操起獵槍。警惕起來。猛然間,狂奔着的獵馬,豎起前蹄,嘶叫了一聲,翻倒在雪地上,松塔被甩出好遠,跌落在積雪裡。鄂倫春人的獵馬最善於爬山穿林,在塔頭灘上奔走如同在平地上一般,今天不知為什麼竟然一下子翻倒了。沙布老人急忙揚鞭催馬,趕上去扶起松塔,再回到松塔的獵馬跟前,仔細一看,一根有筷子粗的鋼絲繩套在馬脖子上,勒得那匹馬喘着粗氣、翻着白眼。老人迅速從掛在馬鞍上的斧套里抽出小斧子,砍斷鋼絲繩。

「深山老林里,還有人下套,活見鬼!」沙布老人氣憤地吐了一口唾沫。

那匹跌倒的馬打了幾個響鼻,嗖地一下從雪裡跳起來,抖落着身上的雪屑,幸喜沒有跌傷。

「這是什麼人下的套呢?」松塔莫名其妙地看着砍斷了的套索。

「還能是什麼人,你沒看見那一行膠皮鞋印子嗎!」

松塔彎下腰仔細一看,積雪上踏下的那一行足跡,確實是由穿着棉膠鞋的人留下的,方才他還以為是熊跡呢!這次他放假回來,獵民們經常講到「膠皮鞋」,「膠皮鞋」在獵民中間是盲流的代號。這幾年,盲目流入獵區的人口太多了,他們為了糊口度日,大片大片地燒山開地,經常引起水災。獵民們曾多次向旗政府訴苦,旗政府至今還沒找到一個妥善的辦法。

父子倆人重新跨上獵馬,向狗叫的方向奔去。由於他們遇到了偶然的事故,拖延了時間,獵狗已無能為力了,望着一行伸向密林的蹤跡,哼叫着返回主人的身邊。沙布老人向雪地上看了看,遺憾地搖了搖頭:「咱們來晚了一步。沒關係,它是跑不了的。」「算了吧,阿麥,那些人也是很可憐的……」松塔方才還對那個下套子的人很氣憤,現在卻平靜下來。沙布老人聽松塔這麼一說,好像被什麼刺了一下,他那滿是皺紋的臉痙攣地抽搐着,痛苦地說:「孩子,你離開山林的時間太久了……」對盲流的問題,松塔想了很多,把這些人趕走是不容易的。人總是希望過好日子的,如果他們那裡的生活比林區好的話,他們絕不會背井離鄉找罪受的。對沙布老人的責備,他只能聽着。晚輩人在長輩面前是不允許頂嘴的,這是鄂倫春人的習俗。沙布老人見松塔半天沒有反應,這才傷心地說:「孩子,你再好好看看吧,這是熊剛剛留下的足跡!」沙布老人的眼睛是絕對看不錯的,松塔的臉上頓時羞愧得發燒了。他倒不是認不出熊跡來,主要的是他被那鋼絲套索分了神。出獵的時候,思想溜號是危險的,因為這不僅會失去狩獵的時機,更可怕的是會由此喪生的。松塔感到今天他確實犯了一次不可饒恕的錯誤。

夕陽躲進遠山背後,天慢慢暗了下來。

沙布老人帶着松塔來到一個四面背風的峽谷。

「咱們就住在這裡吧,有泉水,又有乾柴。」沙布老人從馬上跳下來。松塔把四匹馬拴在樹上,又把馱馬上裝吊鍋、盆、碗、勺的帆布袋和食物全部卸下來。然後,他拿上小斧子砍了一抱柞木乾柴,撅了一把易燃的梢條。擺好乾柴,用梢條燃起篝火,父子倆用腳踢開篝火旁的積雪,松塔又抱了一大抱寬寬的柞樹葉,鋪在黑色的土地上,沙布老人打開狍皮被和狍皮褥子,鋪在上面。

沙布老人坐在皮褥子上,扭身用獵刀把身後的一棵小柞樹春掉,拿過來,把一頭削尖,插在雪裡。隨後,又砍了兩個支杈,頂在木杆上。

天完全黑下來了。一陣山風吹過,抖落了樹上的積雪。偶爾傳來幾聲貓頭鷹的叫聲,松塔從這聲音判斷,這一帶的林子裡灰鼠子一定很多。

松塔取出一塊從家裡帶來的凍獸肉,壓在木杆上,背上獵槍,轉身拎起吊鍋,又拿了一隻瓷碗,向山泉走去。大耳朵獵狗撒着歡兒,甩着尾巴跑在松塔前面。穿過一片樹林,隱隱地聽到了潺潺的流水聲,這是從薄冰下傳出來的聲音。在這冰天雪地的大森林裡,能聽到這音樂般的響聲,多麼使人心情舒暢呵。松塔順着山坡。來到溪旁,砍了一根小木棍輕輕敲開薄冰,用瓷碗往吊鍋里舀水。水舀滿了,在他提起吊鍋正想往回走的時候,突然聽到遠處傳來幾聲狼嚎,接着又聽到附近樹林裡響起了噼里叭啦灌木折斷的聲音,獵狗也狂叫起來。松塔忙端起槍,只見在不遠的山坡上有一頭黑乎毛奓奓的黑熊張着血盆大口,惡狠狠地吼叫着,順着山坡闖了下來。大耳朵獵狗騰地一下撲了上去;那傢伙咆哮着和獵狗撕咬開了。松塔瞄準黑熊的心窩,「噠噠噠」就是幾個連發,那黑熊撲倒在地,猛地又像人一樣站立起來,它想做最後一次掙扎。松塔就勢又補了幾槍,那傢伙重重地摔在雪地上,不動了。就在這時,松塔感覺到身後又有了響動,他的心一悸愣,警惕地轉過身來,只見沙布老人離他有十幾步遠提着槍站着,松塔緊張着的心這才恢復了平靜。

「害怕了嗎?」

「嗯,有一點。」

「黑夜,遇到的又是一頭熊瞎子……嗯,像啊,像我那老朋友布根的兒子!」沙布老人說這句話的時候,覺得鼻腔里發酸,眼睛也有些濕潤,他太高興了。

松塔剝完了熊皮,取下膽,把肉分成四大塊,用熊皮蓋上。沙布老人把打過的子彈殼放在熊皮上面,提起盛滿水的吊鍋,向宿地走去。

篝火閃着斑駁的火星,沙布老人又添了些細柞木乾柴。不一會兒火苗又一竄一竄向上升騰,火光照亮了沙布老人喜悅的臉。

松塔把吊鍋掛在土魯麻上,歡騰跳動的火舌,舔着鍋底。鍋里的水不大工夫就開了,沙布老人把切的獸肉放進鍋里……

吃飯的時候,沙布老人破例把酒瓶子遞給了松塔,松塔看着沙布老人那張慈祥的臉,敬愛的心情使他落了淚,但是他沒有去接那個酒瓶,搖了搖頭,感激地說:「我不喝,阿麥,我……」沙布老人知道這孩子的脾氣,一提到酒準會勾起那段使人傷心的往事,只好不再勉強了。

吃過飯,老人往火堆里又加了不少乾柴,兩個人這才鑽進狍皮被。篝火像放鞭炮似的噼噼啪啪直響,一股股熱氣烤得人暖烘烘的。過了許久,松塔仍然沒有入睡,他見沙布老人俯臥着抽煙,這才把憋在肚裡的話說出來:

「阿麥。」

「還沒有睡?」

「阿麥,冬天,熊怎麼還出洞呢?」

「這是一頭瘦熊。這幾年,滿山遍野是『膠皮鞋』,把小獸都驚跑了,有的熊吃不飽,身上沒有油,怎麼能在洞裡過冬呢!快睡吧,孩子!」

「阿麥,總得給那些人找一個出路啊!」

「出路!是啊,咱鄂倫春人祖祖輩輩靠打獵為生……老林越伐越少;解放後新營造的林子,又被『四人幫』糟踏了;現在造的林子什麼時候才能長起來?唉……」

「阿麥,我聽林業局的人說,這老林再過三五十年也伐不完,到那時新林子也就長起來了。再說我們鄂倫春人一部分繼續打獵,另一部分人也還可以幹些別的工作,旗里不是說咱們還要搞多種經營嗎。」

「什麼多種經營?開荒啦,種地啦,辦工廠啦……這不是咱們鄂倫春人幹的事!」沙布老人磕着煙斗,忿忿地說。

松塔再也沒敢說話,他認為鄂倫春人不應該單純從事打獵,應該像各族人民一樣從事農業、牧業、工業,也要學習先進的科學技術。鄂倫春人也會飛上月球,不過那時我們也還是鄂倫春人……他想着想着就睡入夢鄉了。

這一夜,沙布老人只打了一會兒瞌睡。

……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