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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約丹江(王小義)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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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約丹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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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約丹江》中國當代作家王小義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相約丹江

疫情三年,官民皆疲。春節將至,突然放開,雖感不適,但民心所向。憋了三年,繃了三年,都快憋出長短了,漫長等待之後終於迎來了春天。

一高同學老韓,家在丹江邊的陶岔村,知我愛瞎逛,還沒回去就約,說帶我在丹江之畔好好轉轉。老韓是我高四同學,他老家丹陽鎮本屬鄧縣,全縣唯獨這一帶是丘陵,太窮,據說上世紀六十年代因修水庫連同香花、厚坡三鎮一併像甩包袱一樣扔給了淅川,沒成想,現在卻成了南水北調的渠首,成了寶貝,應了那句古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鄧縣一高,前身是北宋范仲淹所建花洲書院,千年學府,一點都不誇張。他本在淅川上高中,高四那年,幾個同學被鄧縣城牆根下的一高所吸引,一念之差,我們便成了同學。據他說,還有一個原因,離家近,他家離淅川縣城有七十多公里,而離鄧縣城才二十多公里。直到今天,還有人納悶,兩個不同縣的人咋就成了高中同學?每當此時,我們都暗自竊喜,不同縣的人咋就不能成為高中同學?!看來留級意外收穫還真不小。那時,上學不分學籍,來了就是學生,隨便留級,成績好還免學費,真好。

老虎說,他倆同過房,也同過床,一個被窩裡混過,交情非同一般。二十多年沒見,想念的很,出發的特別早。路上老虎提議到了一定得去看看老韓的老娘。老韓說去年五一前走的,半夜裡腦梗,離縣城太遠,等送到醫院已不行。我埋怨老韓不該瞞我。因為疫情管控,連他們回去都頗費周折,想見老人家最後一面都難。高四那年,沒少去老韓家玩,不顧自家吃了上頓沒下頓,每次都熱情款待,把準備拿街上換錢的雞蛋炒給我們吃,最奢侈的就是包個韭菜雞蛋素扁食,甚至忍痛熬了正在繁蛋的老母雞,添多半鍋水,使勁熬上一二個小時,沒鐘錶,每隔一陣就用筷子戳戳看爛不爛,干聞着香味兒,吃不到嘴裡,捉急死人。那時,見肉親,一年吃不了幾次,只知道吃雞肉,把雞湯倒掉,長大後才知道其實雞湯比雞肉還有價值。冬天可憐,菜極少,吃得最多的是蘿蔔纓、芝麻葉糊湯麵澆個紅辣子蒜汁,外加幾滴小磨油,夏天菜多一點,也不外乎自家地頭種的和地里挖的野菜。到現在我還認為,那是我們這一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飯菜,連現在的五星級酒店也做不出來。農村人厚道,生怕委屈了客人,尤其是孩子。老人家待我們特親,勝過親兒子,自己卻捨不得吃,饃、麵條、菜都先讓我們吃,看着我們狼吞虎咽的餵嘴樣,老人家很開心,往往是等我們吃飽了他們才動筷,吃的是我們剩下的。記得第一次去老韓家,四十多里的土路,高高低低,坑坑窪窪,碰到上坡只能下車推着,輪換着騎了二三個小時的洋馬兒,那時感覺路特別長,特別崎嶇。不像現在,路好,一踩油門,冒股煙,到了。老人家說上高中費腦,多吃點肉補補,好考大學,百般阻撓,就是不讓他正上初中的三弟吃熬雞子,惹急了就摁住打屁股,三弟氣得摔了碗筷,躺在地上哭着鬧着對老人家說「他不是親生的,偏心眼 … … 」句句剜心,把老人家也疼得眼淚絲絲,最後還是老韓的奶奶出面讓我們一起吃,才平息這場風波。那場景,那恩情,至今記憶猶新,是故,不能忘,也不敢忘,每年回去必去看望老人家。俗話說,大的親,小的嬌,挨打受氣二槓腰,我這客娃宣賓奪主,搶了他弟的寵。直到今天,每次見到韓三老都挺不好意思,感覺那時虧欠他的太多。同學情深如海,情真似金。這也是我們一到同學家就拚命干農活的原因,割麥、薅花生、掰苞谷、拉拉車、摘棉花、摘綠豆、割黃豆等,凡是能幹的,趕上了就搶着干,老人家攔不住。本想着這次去好好陪老家人聊聊天,突然聽老虎這一說,往事湧現,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老人家小時先過六零年,再經文革,跟共和國一起成長,經歷了各種大小磨難,一輩子省吃儉用把老韓們兄弟仨拉扯大,自己也老了,如今兒子有了出息,日子剛好過點,正是享福時候,又突然走了。農村人,生就是苦命。我們特意批發了一大袋火紙,挑了最大的一掛鞭。年前被疫情帶走的老人太多,這不知道是我批發的第幾袋了。老人家的墓地在村南頭不遠,地里麥苗已腳脖深,綠油油的,散發着一股久違的淡淡清氣,露水正濃,褲角都蹚濕了,泥土夾雜着麥苗在腳後跟粘成了一坨,連皮鞋四周都粘滿了,卟卟拎拎,極不方便,每行幾步都得輪換抬起一腳使勁甩甩,或者使勁在麥苗上蹭蹭,又翻過幾個小山包,總算到達。因為移民,祖墳無從追尋。這裡是一個向陽的山坡,頭枕山腳踏川,世世代代出高官,算得上風水寶地。我親自掏出一張老人頭,先用正面小心翼翼地並排使勁拓印了三下,又把火紙顛倒過來,用背面又拓了三下,然後點燃。老家風俗,只有這樣去世的人才能收到當錢花。山里風小,陽光正好,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在噼噼啪啪的鞭炮聲里,我濕潤的眼眶最終還是沒能兜住不爭氣的眼淚,順着臉頰淌下,吧嗒吧嗒掉。老虎眼尖,輕輕拍了拍我肩膀。我和老韓兄弟跪下規規矩矩磕了三個頭,老韓輕聲說「媽,我同學們來看您了,過年了,給您送點錢,您在那邊也吃好點。」最後,我們七人又一起恭恭敬敬三鞠躬,致敬老人家!

返迴路上,老韓和我落在最後,他偷偷問我,「你知道失去親人什麼時候最痛苦?」「最開始的那幾天。」「錯!是想念的時候。高興時會,委屈時會,睹物時會,看到小孩時也會,總之,想念的時候多了去。」末了,老韓像自言自語,「以後,我就成了沒媽的娃了。沒人疼,賤如草!」

午飯後,陽光明媚,勝似陽春。趁着酒興,老韓帶我們到丹江邊一游。少時,常聽村里老人們提起陶岔,因為他們曾響應國家號召修丹江水庫曾在這裡灑過汗水,出過力,甚至數百人獻出了寶貴生命。那時艱苦,全靠人力肩挑背扛拉車拉,雖然時過境遷,怎能叫人忘記?「當年全縣動員挖的就是這一段,好幾公里!」站在堤上,老韓指着寬闊的江面說。這一段正是渠首閘的上游,清汪汪的丹江水就是從這裡開始源源不斷的送往千公里之外的北京,凡所過市縣都占光不小。「看,那一帶」老韓指着蒼茫的水庫中間說,「那裡曾是這裡最繁花的地方-老縣城,光移民就遷走了幾十萬,出土的春秋戰國文物不勝枚舉,享譽中外。」再往前看,除了汪洋的水,就是朦朧的山,啥也看不清。老韓還說,他們這一帶小時候也叫丹陽鎮,春秋的古丹陽城究竟在哪裡,現在誰也說不清楚,也曾聽一些老人說早已淹沒在水庫底下了。當年移民遷走的地方才是最好的地方,我們這地方是最差的。我問現在為啥不叫丹陽叫九重?現在全國叫丹陽的太多,而九重只有一個。這裡可是楚文化的發源地,先秦文化像這裡的群山一樣厚重,像丹江水一樣深邃。我聽後,一時無語。

丹江開闊,風大,嗚嗚的,颳得臉生疼。這是亞洲最大的淡水湖。生活在海南的老虎怕冷,把襖帽戴上,還不住地搓手搓臉搓耳朵。他說,除了年前下雪天戴過這襖帽,這是第二次,現在最怕凍出個好歹,凍傷了太難受。顯然這是小時候凍怕的後遺症。岸邊一大片柳樹林,碗口粗,高大挺拔,也是,這裡水多,也只有這種樹淹不死,也只有這種樹插枝便活。樹半腰明顯有一道水痕,我湊近比了比,是我兩倍海拔還高,有十幾米,老韓說這是水庫蓄水的高水位,這附近的田地都會淹沒。鄧南一帶的世俗,人去世後,挖墓坑時前後兩頭是用柳木橛來定位,這就是好多明明是墳頭,傍邊為什麼會有一棵高大的柳樹的緣由。白天看着是風景,晚上看着陰森森的。兒時,晚上到處跑着看電影,很少走正道,大多是從地里斜殺,怎麼近就怎麼來,其實正道比斜殺也好不到哪去,每次路過地里的大樹柳,驚得小蟲烏鴉撲撲楞楞一通亂飛,心裡打怵,腳下加急,跟頭溜水地往前沖,生怕掉隊。

正欲歸去,老韓的同學打電話邀請到江邊小酌,還說有丹江魚吃,素聞「丹水有丹魚,形若桃花,色如硃砂,食者多壽,」機不可失,駕車前往,他同學早已在青石溝路口等候。兩山夾一溝,崎嶇蜿蜒,非熟人不能達。路雖窄,已修,通一車,否則也不能達。半小時後,到達避風港時,三面環山的旮旯里停着幾隻漁船,正值夕陽西下,遼闊的江面群黛環依,「半江瑟瑟半江紅」,山也朦朧,水也朦朧。老闆娘在船頭擇魚。船艙里生了爐子,暖烘烘的,熱得我們都脫下外套。忽想起古書記載「水出丹魚。網取之,割其血以塗足,可以步行水上,長居淵中。」急奔船頭,見魚橫盆中,鱗甲滿地,血跡不存。老闆娘見我唉聲嘆氣,問咋了?「想腳上塗點魚血,步行水上。」「啥?信球,不嫌冷!」我悻悻又坐回艙中。船上一應俱全,江水直接打上來便可燒茶做飯。想,誰說撐船是人生三大苦?這不也挺美的麼。老闆娘超熱情,還炒了幾個菜,拿出本地缸撇老酒招待,還特意燉了一大鍋魚湯,白花花的,似牛奶,肉細膩,湯鮮美,味地道,這是我到這世界上以來吃到的最好吃的魚,最好喝的湯。問是什麼魚?翹嘴?老闆抿了一口酒,微笑着說「鴨嘴!難逮的很。翹嘴跟它都沒法比。」兩條,都有三四斤,不是在這,別說吃上,見到都難。顧名思義,魚嘴長得像鴨嘴,正宗的丹江特產。「不是時候,誰來也吃不着。也不是誰想吃丹江魚就能吃得到的。」這一比較,我們才恍然大悟,原來之前在鄧縣城和香嚴寺吃的丹江魚可能都是冒牌貨,也難怪從小吃丹江魚長大的老韓在深圳每次吃魚都嘟噥着說吃不成,太柴。我想起來渠首的路上,遠遠望見「陶岔黃酒私藏洞群」的酒廠,其釀造的「長中黃酒」和缸撇「丹陽醇」只所以在豫西南獨樹一幟,暢銷歐美、東南亞,除了堅持獨特的土法釀造工藝外,原來也占了丹江水的光。

別舟登岸,已夜深。山高月小,江闊水遙。老闆醉醺醺地送了一段又一段,有些難捨,還說難得兄弟相逢醉一場,開心!各行都有各行說不出的苦。江風一襲,瑟瑟發抖,平添一分清醒。蒼穹無垠,繁星滿天,江面浩瀚,漁火點點,岸邊不時地傳來浪擊的聲音,「啪——,啪——」,不緊不慢又有韻味兒。偶爾,從遠處傳來一兩聲狗叫,打破夜的寂寞。有美景,又有志同道合之人,佳肴美酒酬相逢,真乃人生一大快事。此景此情,人生難得幾回有。蘇東坡膾炙人口的《赤壁》二賦,大概就是如此情景而作,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停車地方尚遠,我們並排勾肩搭背,步履蹣跚,深一腳淺一腳,踏着麥苗前行。在老虎的提議下,我們又唱起初中時那首最熟悉的《星星點燈》:

「抬頭的一片天,是男兒的一片天

曾經在滿天的星光下,做夢的少年

不知道天多高,不知道海多遠

卻發誓要帶着你遠走,到海角天邊 … … 」

後記

幾天後,有感於此,為了紀念再也回不來的從前,一個寂靜的夜裡,坐在老家二樓的窗前,我在筆記本中寫下了這首《好想再回到從前》:

好想再回到從前,與夢中往事再見;

那些無憂無慮的春天,無不充滿期盼;

吃不飽穿不暖,從未放棄心中的執念

為了父母殷殷期望,背井離鄉,奔波遠方

一轉眼,已不再少年。

好想再回到從前,與夢中往事再見;

儘管滄海桑田,我們還是那個曾經的少年

只須老地方轉一轉,一幕幕往事重現

母親已鬢染霜華,父親也有些佝僂;

在我們心中仍高不可攀。

茫茫天涯路,何處是盡頭;

故土溫柔,是思念的愁;

從未忘記的,永遠是那不起眼的小村口;

母親曾在那裡送別和迎候,熟悉身影停留;

初春嫩綠的芬芳,異鄉所沒有;

路的盡頭,是掙扎的自由[1]

作者簡介

王小義,河南鄧州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