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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紅玉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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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紅玉出自《聊齋志異》,簡稱《聊齋》,俗名《鬼狐傳》,是中國清代著名小說家蒲松齡創作的短篇小說集。全書共有短篇小說491篇。題材廣泛內容豐富,藝術成就很高。作品成功地塑造了眾多的藝術典型,人物形象鮮明生動,故事情節曲折離奇,結構布局嚴謹巧妙,文筆簡練,描寫細膩,堪稱中國古典文言短篇小說之巔峰。聊齋,是蒲松齡的書屋名;誌異,有記錄奇異事件的意思。 [1]

原文

廣平馮翁有一子,字相如,父子俱諸生。翁年近六旬,性方鯁,而家屢空。數年間,媼與子婦又相繼逝,井臼自操之。一夜,相如坐月下,忽見東鄰女自牆上來窺。視之,美;近之,微笑;招以手,不來亦不去。固請之,乃梯而過,遂共寢處。問其姓名,曰:「妾鄰女紅玉也。」生大愛悅,與訂永好,女諾之。夜夜往來,約半年許。翁夜起聞女子含笑語,窺之見女,怒,喚生出,罵曰:「畜產所為何事!如此落寞,尚不刻苦,及學浮蕩耶?人知之喪汝德,人不知促汝壽!」生跪自投,泣言知悔。

翁叱女曰:「女子不守閨戒,既自玷,而又以玷人。倘事一發,當不僅貽寒舍羞!」罵已,憤然歸寢。女流涕曰:「親庭罪責,良足愧辱!我二人緣分盡矣!」生曰:「父在,不得自專。卿如有情,尚當含垢為好。」女言辭決絕,生乃灑涕。女止之曰:「妾與君無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逾牆鑽隙,何能白首?此處有一佳耦,可聘也。」告以貧。女曰:「來宵相俟,妾為君謀之。」次夜女果至,出白金四十兩贈生。曰:「去此六十里,有吳村衛氏,年十八矣,高其價,故未售也。君重啖之,必合諧允。」言已別去。

生乘間語父,欲往相之,而隱饋金不敢告。翁自度無資,以是故止之。生又婉言:「試可乃已。」翁頷之。生遂假仆馬,詣衛氏。衛故田舍翁,生呼出引與閒語。衛知生望族,又見儀采軒豁,心許之,而慮其靳於資。生聽其詞意吞吐,會其旨,傾囊陳几上。衛乃喜,浼鄰生居間,書紅箋而盟焉,生入拜媼。居室逼側,女依母自幛。微睨之。雖荊布之飾,而神情光艷,心竊喜。衛借舍款婿,便言:「公子無須親迎。待少作衣妝,即合舁送去。」生與期而歸。詭告翁,言衛愛清門,不責資。翁亦喜。至日衛果送女至。女勤儉,有順德,琴瑟甚篤。逾二年舉一男,名福兒。會清明抱子登墓,遇邑紳宋氏。宋官御史,坐行賕免,居林下,大煽威虐。是日亦上墓歸,見女艷之,問村人知為生配。料馮貧士,誘以重賂冀可搖,使家人風示之。生驟聞,怒形於色。既思勢不敵,斂怒為笑,歸告翁。翁大怒,奔出,對其家人,指天畫地,詬罵萬端。家人鼠竄而去。宋氏亦怒,竟遣數人入生家,毆翁及子,洶若沸鼎。女聞之,棄兒於床,披髮號救。群篡舁之,哄然便去。

父子傷殘,吟呻在地,兒呱呱啼室中。鄰人共憐之,扶之榻上。經日,生杖而能起;翁忿不食,嘔血,尋斃。生大哭,抱子興詞,上至督撫,訟幾遍,卒不得直。後聞婦不屈死,益悲。冤塞胸吭,無路可伸。每思要路刺殺宋,而慮其扈從繁,兒又罔托。日夜哀思,雙睫為之不交。忽一丈夫吊諸其室,虬髯闊頷,曾與無素。挽坐欲問邦族。客遽曰:「君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而忘報乎?」生疑為宋人之偵,姑偽應之。客怒,眥欲裂,遽出曰:「仆以君人也,今乃知不足齒之傖!」生察其異,跪而挽之,曰:「誠恐宋人餂我。今實布腹心:仆之臥薪嘗膽者,固有日矣。但憐此褓中物,恐墜宗祧。君義士,能為我杵臼否?」客曰:「此婦人女子之事,非所能。君所欲托諸人者,請自任之;所欲自任者,願得而代庖焉。」生聞,崩角在地,客不顧而出。生追問姓字,曰:「不濟,不任受怨;濟,亦不任受德。」遂去。生懼禍及,抱子亡去。

至夜,宋家一門俱寢,有人越重垣入,殺御史父子三人,及一媳一婢。宋家具狀告官。官大駭。宋執謂相如,於是遣役捕生,生遁不知所之,於是情益真。宋仆同官役諸處冥搜,夜至南山,聞兒啼,蹤得之,系縲而行。兒啼愈嗔,群奪兒拋棄之,生冤憤欲絕。見邑令,問:「何殺人?」生曰:「冤哉!某以夜死,我以晝出,且抱呱呱者,何能逾垣殺人?」令曰:「不殺人,何逃乎?」生詞窮,不能置辯。乃收諸獄。生泣曰:「我死無足惜,孤兒何罪?」令曰:「汝殺人子多矣,殺汝子何怨?」生既褫革,屢受梏慘,卒無詞,令是夜方臥,聞有物擊床,震震有聲,大懼而號。舉家驚起,集而燭之;一短刀銛利如霜,剁床入木者寸余,牢不可拔。令睹之,魂魄喪失。荷戈遍索,竟無蹤跡。心竊餒,又以宋人死,無可畏俱,乃詳諸憲,代生解免,竟釋生。 生歸,翁無升斗,孤影對四壁。幸鄰人憐饋食飲,苟且自度。念大仇已報,則囅然喜;思慘酷之禍幾於滅門,則淚潸潸墮;及思半生貧徹骨,宗支不續,則於無人處大哭失聲,不復能自禁。如此半年,捕禁益懈。乃哀邑令,求判還衛氏之骨。及葬而歸,悲怛欲死,輾轉空床,竟無生路。忽有款門者,凝神寂聽,聞一人在門外,噥噥與小兒語。生急起窺覘,似一女子。扉初啟,便問:「大冤昭雪,可幸無恙!」其聲稔熟,而倉卒不能追憶。燭之,則紅玉也。挽一小兒,嬉笑跨下。生不暇問,抱女嗚哭,女亦慘然。

既而推兒曰:「汝忘爾父耶?」兒牽女衣,目灼灼視生。細審之,福兒也。大驚,泣問:「兒那得來?」女曰:「實告君,昔言鄰女者,妄也,妾實狐。適宵行,見兒啼谷中,抱養於秦。聞大難既息,故攜來與君團聚耳。」生揮涕拜謝,兒在女懷,如依其母,竟不復能識父矣。天未明,女即遽起,問之,答曰:「奴欲去。」生裸跪床頭,涕不能仰。女笑曰:「妾逛君耳。今家道新創,非夙興夜寐不可。」乃剪莽擁彗,類男子操作。生憂貧乏,不自給。女曰:「但請下帷讀,勿問盈歉,或當不殍餓死。」遂出金治織具,租田數十畝,僱傭耕作。荷鑱誅茅,牽蘿補屋,日以為常。里黨聞婦賢,益樂資助之。約半年,人煙騰茂,類素封家。生曰:「灰燼之餘,卿白手再造矣。然一事未就安妥,如何?」詰之,答曰:「試期已迫,巾服尚未復也。」女笑曰:「妾前以四金寄廣文,已復名在案。若待君言,誤之已久。」生益神之。是科遂領鄉薦。時年三十六,腴田連阡,夏屋渠渠矣。女裊娜如隨風欲飄去,而操作過農家婦。雖嚴冬自苦,而手膩如脂。自言二十八歲,人視之,常若二十許人。 異史氏曰:「其子賢,其父德,故其報之也俠。非特人俠,狐亦俠也。遇亦奇矣!然官宰悠悠,豎人毛髮,刀震震入木,何惜不略移床上半尺許哉?使蘇子美讀之,必浮白曰:『惜乎擊之不中!』」

翻譯

廣平府的馮老頭有個兒子,字相如,父子都是秀才。老頭年近六十,性格耿直,但家中一貧如洗。幾年間,老太太和兒媳相繼死去,一切家務都得馮老頭自己操勞。 一天夜裡,相如坐在月光下,忽見東鄰的女子在牆上向這邊偷看。相如仔細看她,很漂亮;相如走近她,女子向他微笑;相如向她招手,女子不過來也不走開。再三請求,女子才從牆上爬梯子過來。於是,兩人睡在了一起。相如問她的姓名,女子說:「我是鄰家女兒,叫紅玉。」馮生很喜歡她,和她約定永遠相好,紅玉答應了。從此,兩人便夜夜往來。

大約過了半年多,一夜馮老頭半夜起來,聽到兒子房裡有女子的說笑聲。偷偷一看,見一個女子在裡面。馮老頭大怒,把兒子叫出來,罵道:「你這畜牲幹了些什麼事!咱家如此窮苦,你不刻苦攻讀,反而學做淫蕩之事。被人知道,喪你的品德;別人不知道,也損你的陽壽!」馮生跪下認錯,流着淚說一定悔改。馮老頭又呵叱紅玉說:「女子不守閨戒,既玷污了自己,又玷污了別人!倘若這事被人發覺,丟醜的該不只是我們一家!」罵完了,氣憤地回去睡覺了。

紅玉流着淚說:「父親的訓誨,實在讓人羞愧。我們兩人的緣份盡了!」馮生說:「父親在,我不能自作主張。你如果有情,還應當忍辱為好。」女子堅決絕交,馮生就哭了起來。女子對他說:「我與你沒有媒灼之言、父母之命,私相結合,怎麼能白頭偕老?此地有一個佳偶,你可以聘娶她。」馮生說家中貧窮,女子說:「明天晚上等着我,我為你想個辦法。」第二天夜裡,紅玉果然來了,拿出四十兩銀子送給馮生,說:「離這兒六十里,有個吳村,村中衛家的姑娘,十八歲了,因為要的彩禮很高,所以還沒有許配人家。你以重金滿足他家的要求,一定會答應你的。」說完就告別走了。

馮生找機會告訴父親,想到吳村相親,但隱瞞了紅玉贈送銀子的事。馮老頭擔心家窮沒錢,不讓兒子去。馮生婉轉地說:「只是去試探一下,看怎麼樣。」馮老頭點頭答應了。馮生就借了僕人和車馬,到了衛家。姓衛的老頭是個莊戶人,馮生招呼他出來,和他說要向他提親。衛老頭知道馮生家是有聲望的家族,又見他儀表堂堂,性情豁達,心裡應允了,可擔心他家不捨得花錢。馮生聽他說話吞吞吐吐,明白他的意思,就把銀子都拿出來放在桌上。衛老頭才高興了,請鄰居的書生做中人,用紅紙寫了婚約。馮生進屋拜見岳母,見他們住的房子十分狹窄。衛女正依偎在母親身後,馮生稍微斜眼看了她一眼,見衛女雖然是貧家妝束,但光彩艷麗,心中暗暗高興。衛老頭借房子款待女婿,又對馮生說:「公子不必親自迎娶,等我為女兒多少準備些衣服嫁妝,用花轎送去。」馮生同他訂下成親的日期,就回去了。回家後,馮生騙父親說衛家喜愛清寒門第,不要彩禮,馮老頭也很高興。到了日子,衛家果然送女兒來了。衛女過門後,勤儉孝順、夫妻感情深厚。過了二年,生了一個男孩,取名福兒。

一次,趕上清明節,馮生夫婦兩人抱着孩子去掃墓,遇到縣裡一位姓宋的紳士。姓宋的當過御史,因行賄罪被免職,回家隱居,但仍然大施淫威。這天,他也上墳回來,看見衛女很漂亮,問村裡的人,得知是馮生的媳婦。姓宋的以為馮生是個窮秀才,用重金賄賂他,就可以打動他的心,便派家人去透口風。馮生乍聽到這消息,頓時滿臉怒氣;轉念一想。敵不過宋家的勢力,便收斂怒容,換上笑臉,進去告訴父親。馮老頭一聽大怒,跑出去對着宋家的家人,指天畫地,臭罵了一通,宋家的人像老鼠一樣逃跑了。姓宋的也生了氣,竟派了好多人闖人馮生家,毆打馮老頭和馮生,吵鬧得像開了鍋。衛女聽到,把孩子扔在床上,披散着頭髮大聲呼救。那幫傢伙一涌而上,將她抬起,哄然離去。馮老頭父子兩人受了重傷,倒在地上呻吟;小孩子在屋裡呱呱啼哭。鄰居們都可憐他們,把父子兩人扶到床上。過了一天,馮生能拄着拐杖起來了;老頭卻氣得吃不下飯,吐血死了。馮生大哭,抱着兒子去告狀,一直告到省督撫,不知告了多少遍,還是申不了冤。後來馮生聽說妻子不屈從那姓宋的,死了,他更加悲痛。滿肚子的冤恨,無處申訴。多次想去路上刺殺姓宋的,又怕他僕人多,兒子又沒處寄託。日夜哀思,覺也睡不着。

一天,忽然有一個大漢來到馮家慰問。那人長着蜷曲的絡腮鬍子,四方臉,跟馮家從無交往。馮生拉他坐下,剛想問他的家鄉姓名,客人突然問道:「你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難道忘了報仇嗎?」馮生懷疑他是宋家的偵探,只是用假話應酬着。客人氣得眼眶像要裂開,怒睜雙目,猛然起身,邊往外走邊說:「我以為你是一個君子,現在才知道是個不足掛齒的庸俗之輩!」馮生見他果然是個異人,忙跪下挽留他,說:「我實在是怕宋家的人來試探我。現在把心裡話全部告訴你:我臥薪嘗膽,伺機報仇,已經很長時間了。只是可憐我這襁褓中的嬰兒,怕斷了馮家香火。你是位義士,能否為我撫養孩子?」客人說:「這是婦人們的事,我做不到!你想託付別人的事,請你自己去做;而你想自己去做的事,我願意替你去辦!」馮生聽了,跪在地上直磕響頭。客人看也不看,就出去了。馮生追出去問他姓氏,客人說:「如不成功,不受人埋怨;成功了也不受人報答!」說完就走了。馮生害怕招來災禍,抱着兒子逃走了。

到了夜裡,宋家所有的人都睡了,有個人越過幾道牆進去,殺了姓宋的父子三人和一個媳婦、一個奴婢。宋家拿了狀紙告到官府,官府大驚。宋家咬定是馮生乾的,官府便派衙役捉拿馮生。馮生逃得不知去向,官府更加相信是馮生殺的人。宋家僕人同官府衙役到處搜捕,夜裡來到南山,聽到小孩啼哭,跟蹤過去,將馮生抓住,捆起來帶回去。小孩哭得更厲害了,那幫人奪過孩子扔掉了,馮生怨恨得要死過去。見到縣令,縣令問馮生:「你為什麼殺人?」馮生說:「冤枉啊!他是夜裡死的,我在白天就出門了,而且抱着呱呱啼哭的孩子,怎麼能越牆殺人?」縣令說:「沒殺人,你為什麼逃走?」馮生啞口無言,無法辯解,被關進獄中。馮生哭着說:「我死了不可惜,孤兒有什麼罪?」縣令說:你殺人家的人多了,殺你的兒子,有什麼可怨的!」馮生被革除功名,屢次受到酷刑,始終沒有招供。

這天夜裡,縣令剛睡下,聽到有東西打在床上,震震有聲。縣令嚇得大喊大叫,全家都被他驚醒了。圍過來用蠟燭一照,原來是一把鋒利如霜的短刀,扎入床內一寸多,牢牢地拔不出來。縣令看了,喪魂落魄,派人拿着刀槍到處搜索,沒有一點蹤跡。縣令心中很膽怯,又認為姓宋的已經死了,沒什麼可怕的,就把案件呈報上級衙門,替馮生辯解開脫,把馮生釋放了。

馮生回到家,瓮里沒有一粒糧食,孤身一人對着空蕩蕩的屋子。幸虧鄰居憐憫他,送點吃的來,才勉強度日。一想到大仇已報,馮生便露出笑容;又想到遭受這次慘酷的災禍,幾乎全家被害,又不斷地落淚;接着又想到半輩子窮透了,又失去了兒子,斷了香火,不禁在沒人的地方失聲痛哭,不能抑制。如此過了半年,官府對犯人的追捕也鬆懈了,馮生就去哀求縣令,要求把衛氏的屍骨判給他。等把妻子的屍骨埋葬好回到家裡,馮生悲痛欲絕,在空床上翻來復去,覺得沒法再活了。

忽然聽到有敲門的,馮生定神細聽,聽見門外有人正低聲和小孩說話。馮生急忙起身,從門縫裡往外看了看,好像是個女子。剛打開門,那女子便問:「大冤已經昭雪,慶幸你安然無恙!」聲音很熟悉,但倉猝之間想不起是誰。用燭光一照,原來是紅玉,挽着一個小孩,在她腿邊嬉笑。馮生來不及詢問,就抱着紅玉嗚嗚哭開了。紅玉也慘然淚下,接着把小孩推到他面前說:「你忘了父親了嗎?」小孩牽住紅玉的衣服,目光灼灼地看着馮生。馮生仔細一看,原來是福兒,非常吃驚,哭着說:「兒子是從哪裡找到的?」紅玉說:「實話告訴你,往日我說是鄰居的女兒,是假的,我實際是狐仙。那天剛巧夜間走路,看見孩子在谷口啼哭,就抱到陝西撫養。聽說大難已經過去,就帶他來與你團聚了。」馮生揮淚拜謝。小孩在紅玉懷中,像依偎在母親懷裡,竟然不再認得父親了。

天還沒亮,紅玉就急忙起床,馮生問她幹什麼。她回答說:「我想回去。」馮生光着身子跪在床頭,哭得抬不起頭來。紅玉笑着說:「我騙你的。如今家道新創,非早起晚睡不可。」接着就剪除雜草,清掃庭院,像男人一樣操作。馮生憂慮家中貧窮,不能維持生活。紅玉說:「只管閉門苦讀,不要問家中盈虧,還不致於餓死人吧。」就拿出錢來買了紡織工具,租下幾十畝田地,雇了傭人耕作。她自己扛着鋤頭除草,拉來藤蘿修補房屋,天天如此。村里人聽到馮生的媳婦如此賢慧,都願意幫助她。大約過了半年,人丁興旺,家裡富裕了,馮生說:「已經是劫後餘生了,多虧你白手起家。只有一件事沒有安排妥當,怎麼辦?」問他什麼事,他說:「考試的日期已經臨近,秀才的資格還沒恢復。」紅玉笑着說:「我前幾天已把四兩銀子寄給了學官,你的名字已重新登記上了。如果等你說,早就誤事了!」馮生更覺得神奇。這次考試馮生中了舉人,這年三十六歲,家中肥田連片,房屋寬闊深廣。紅玉輕盈柔美,好像隨風可以飄去,但操作勝過農家婦女。雖然是嚴冬,又很勞苦,但雙手還是細膩如脂,自己說三十八歲了,別人看上去就像二十才出頭的人。 [4]

異史氏說:孩子賢惠,父親有德,所以得到了俠義的果報。非但人有俠義,狐也俠義。這段遭遇真的很離奇。而昏庸的官宰,令人髮指,刀子砍在木頭裡震震有聲,為何不稍稍移到床上半尺左右啊(既沒能手刃昏官)?如果讓蘇子美讀到這個故事,一定滿飲一大杯說:可惜沒有砍中啊!

注釋

[1]廣平:即明清時代的廣平府,在今河北省南部邯鄲一帶,治所在今永年縣東南廣府鎮廣平府古城。 [2]方鯁:方正耿直。 [3]屢空:《論語•先進》:「回也其庶乎,屢空。」屢空,謂經常貧窮,衣食不給。空,匱乏。 [4]井臼:從井汲水,以臼舂米,喻家務。 [5]子舍笑語:此據山東博物館抄本。鑄雪齋本及二十四卷本,均作「女子含笑語」。 [6]落寞:寂寞冷落,指境遇蕭條。 [7]貽:留給;遺留。寒舍:對自己家庭的謙稱。 [8]親庭:捐父親的訓誨。《論語•季氏》謂:孔子之子孔鯉說,孔子在庭,鯉趨而過庭,孔子要他學詩學禮,孔鯉退而學詩學禮。後因稱父教為庭訓。 [9]自專:自作主張。《禮記•中庸》:「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 [10]逾牆鑽隙:越牆相從,鑿壁相窺;指男女私相結合。《盂子•滕文公下》:「不待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鑽穴隙相窺,逾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 [11]重啖之:以重金滿足其要求。 [12]相(xiàng 向):相親,《夢粱錄》:「男女議親,其伐柯人兩家通報,擇日過帖,各以色彩襯盤安定帖送過方為定;然後由男家擇日備酒禮詣女家,或借園圃,或湖舫內,兩親相見,謂之相親。」 [13]試可乃已:意謂只是去試探一下對方的意向。《書•堯典》:「岳曰:異哉,試可乃已。」 [14]望族:有聲望的家族。 [15]軒豁:開朗。 [16]靳:吝惜。 [17]書紅箋而盟焉:以紅箋書寫柬帖,訂立婚約。 [18]荊布之飾:指貧家女子妝束。荊布,荊釵布裙。參《狐嫁女》「拙荊」注。 [19]清門:清寒門第,猶言「清白人家」。 [20]責:索取,苛求。 [21]琴瑟甚篤:喻夫婦感情深厚。《詩•小雅•常棣》:「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後世因以琴瑟稱美夫婦。 [22]宋:據二十四卷抄本補。 [23]坐行賕(qiú求)免:因行賄罪而免職。坐,獲罪。賕,賄賂。 [24]居林下:指罷官鄉居。林,野外。林下,指鄉野退隱之地。 [25]翁:據青柯亭刻本補。 [26]篡:搶奪。 [27]興詞:起訴,告狀。詞,爭訟。 [28]訟:訴訟,打官司。 [29]吭(háng 杭):咽喉。 [30]扈從:侍從的人。 [31]虬(qiú求)髯:蜷曲的絡腮。闊頷,寬闊的下巴。 [32]無素:從無交往。素,舊交。 [33]傖:即「傖夫」,粗俗庸碌之輩。古時罵人語。 [34]餂:探取,獲取,誘取。《孟子•盡心下》:「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 [35]臥薪嘗膽:喻刻苦自勵,矢志報仇。蘇軾《擬孫權答曹操書》:「仆受遺以來,臥薪嘗膽。」臥薪,表示不敢安居。嘗膽,表示不忘災苦。《史記•越王句踐世家》:越國為吳國所敗,越王被俘。後「越王句踐返國,乃苦心焦思,置膽於座,坐臥即仰膽,飲食亦嘗膽也」,以此自勵,誓報吳仇。 [36]能為我忤臼否:意謂能否代我保存孤兒。忤臼,指公孫忤臼。春秋時晉國權臣屠岸賈欲滅趙氏全家,殺趙朔,並搜捕其孤兒趙武。趙氏門客公孫杵臼同程嬰定計救出孤兒,終於延續趙嗣,報了冤讎。事見《史記•趙世家》。 [37]君所託諸人者:指撫養幼兒。 [38]所欲自任者:指報宋家之仇。 [39]代庖:代替廚師做飯,比喻超越自己的職責代替別人行事。《莊子•逍遙遊》:「庖人雖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40]崩角:《孟子•盡心下》:「若崩厥角稽首。」謂叩頭聲響如山之崩,後因稱叩響頭為崩角。角,額角。 [41]濟:成功。 [42]銛(xiān 仙)利:鋒利。 [3] [43]詳諸憲:把案情呈報上級。詳,舊時公文之一,用於向上級陳報請示。憲,封建社會屬吏稱上級為「憲」。 [44]夙興夜寐:早起晚睡;指勤苦持家。《墨子•非樂上》:「婦人夙興夜寐,紡績織,多治麻絲葛緒布。」 [45]剪莽擁彗(huì會):剪除雜草,持帚清掃。莽,草。彗,掃帚。 [46]下帷讀:意謂閉門苦讀。《史記•儒林列傳》:董仲舒「下帷講誦,弟子傳以久次相授業,或莫見其面,蓋三年董仲舒不觀於合園,其精如此。」下帷,放下室內的帷幕。 [47]荷饞誅茅:扛起鋤杴,剷除茅草;指努力耕作。饞,掘土工具。 [48]牽蘿補屋:牽挽薜蘿,遮補茅屋;指處境貧困,居不庇身。杜甫《佳人》詩:「侍婢賣珠回,牽蘿補茅屋。」蘿,薜蘿。 [49]巾服尚未復:指生員資格尚未恢復。巾服,指秀才的衣冠公服,代指秀才資格。 [50]廣文:指學官。唐代國子監增開廣文館,設博士、助教等職。明、清時,因泛稱儒學教官為廣文。 [51]夏屋渠渠:《詩•秦風•權輿》:「於我乎,夏屋渠渠。」夏,大。渠渠,深廣。 [52]裊娜:輕盈柔美。後文自言「二十八歲」,圖詠本作「三十八歲」。 [53]悠悠:荒謬。 [54]豎人毛髮:今人髮指,使人憤怒。 [55]「使蘇子美」三句:宋代文學家蘇舜欽,字子美。宋龔明之《中吳記聞》:「子美豪放,飲酒無算。??讀《漢書》張良傳,至良與客狙擊秦始皇帝,誤中副車,遽撫案曰:『惜乎擊之不中!』遂引一大白。」浮,本指罰酒,後轉稱滿飲為浮白。此處惜此故事說明沒有殺掉虐民的官宰,使人遺憾。

賞析

《紅玉》是清代小說家蒲松齡創作的文言短篇小說。這個故事主要講了,狐女紅玉幫助貧困的書生馮相如娶到美麗善良的妻子,在馮家遭逢變故後,幫相如撫育孩子,恢復家業。 《紅玉》以狐女紅玉的名字標題,卻沒有集中筆墨寫她,讓她貫穿全部情節。

全篇明顯地可以分作五大段:一、馮相如家貧喪偶,狐女紅玉假稱鄰女,逾牆相從,但不久便被為人鯁直的馮翁發現,嚴厲地訓斥,紅玉只好離去。二、馮相如依照紅玉臨去時的安排,聘娶了鄰村容貌艷美的衛氏女,夫妻恩愛,兩年後生下一子。三、不料突來橫禍,罷官居家的宋御史倚財仗勢,搶走了衛氏,馮翁被毆後氣惱身亡,衛氏也不屈而自縊。馮相如到處告狀,官府受賄不予理直。四、馮相如走頭無路之際,一位「虬髯闊須」的俠士刺殺了宋御史父子,為之報了奪妻殺父之仇。馮相如卻未能逃脫官府的追捕,懷中的幼兒被衙役丟在荒山中。只是由於縣官受到俠士的警告,才釋放了馮相如。五、馮相如遭此慘禍,悲愴欲絕,忽而紅玉攜帶着被丟在荒山中的孩子重來馮家,為之重整家業,不久便「人煙騰茂,類素封家」。

非常明顯,這篇小說的情節主線是馮相如家庭的劇變,貫穿全篇的人物只有馮相如,狐女紅玉僅只出現於開頭和結尾兩段情節中。開頭一段是由她引出馮相如娶衛氏女之事,顯然是又為最後一段她再次出現而設,重點表現的是她為遭到毀家之禍的馮相如重整家業。中間三段情節,雖然不能說與紅玉完全無關,但畢竟沒有讓她出場,沒有明寫她的活動,既沒有讓她取代豪紳見而「艷之」遂萌生歹心的衛氏,也沒有讓她充當殺死惡人為馮相如復仇的俠士。可見,這篇小說的命意,主要不是再增添一個令人遐想的人狐之戀的愛情故事。

小說中間三段情節,寫的幾乎全是現實生活中可能發生的事情。馮相如聘娶衛氏女,宋御史奪人妻子,傷人致死,官府不主持公道等情,自不必說,即使是突來俠士,夜入宋家殺死多人,乃至夜入縣衙,以短刀剁床入木,警告為虎作倀的縣官的情節,雖帶有幾分傳奇色彩,但也算不上神奇鬼怪。不妨作這樣的假設:這篇《聊齋》故事,如果剪頭截尾,沒有了狐女的形象,就簡直可以說是血淚斑斑的現實生活的真實寫照了。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處於情節中心地位的第三大段。這一部分寫豪紳宋御史已是罷官居家,自非少年,但還是見有姿色的婦女便垂涎三尺。他開始以為其勢足壓人,錢可通神,可輕易地將馮相如妻子弄到手。其實,人窮志未必窮。雖然馮相如軟弱,「思勢不敵」,不敢拒絕,但正直的馮翁卻不理他這一套,對宋家的豪奴臭罵了一頓。他自然不肯罷休,公然大施威虐,派爪牙打傷馮家父子,硬是搶走衛氏。馮相如抱子「興詞」,從縣衙門一直告到督撫衙門,都受了宋家的打點,「卒不得直」。生事行兇、致人死命的權勢者竟逍遙法外,而受人欺凌、「幾於滅門」的窮書生「冤塞胸吭」,竟「無路可伸」。這段情節更是毫無半點虛幻怪異的成分,我國古代的小說、戲曲中也多有類似的情節。

《紅玉》中這段權勢者奪人妻、毀人家的情節,與其他小說、戲曲中類似的作品相比較,並不特別深刻。但是,卻不要認為作者是從舊小說、戲曲中擷取來的。恰恰相反,作者是直接地緣現實之事而發。他另有一首《廷尉門》詩,就是明證。詩云:「夕陽斜,鼓亂撾,廷尉門,報晚衙。清若何?無纖瑕。雀有角,鼠有牙。公堂下,鬼含沙;堂上怒,血如麻。誰理直?相公家。」極其簡括,沒有具體地鋪陳其事,詩意比較隱晦。但並非不可以理解。廷尉,秦漢時掌刑法的官員。「雀有角,鼠有牙」,用《詩經•召南•行露》中的語詞,照注家的解釋,是比喻奴隸主仗勢欺凌不肯嫁給他的一位有夫之婦(見余冠英《詩經選》)。「公堂下,鬼含沙;堂上怒,血如麻」,顯然是說鬼蜮一樣的惡人信口雌黃,掌刑的官員顛倒是非,對受欺凌者濫施毒刑。詩末憤慨地說:「誰理直?相公家。」一針見血地道出世道之不公:有勢就有「理」,得「理」的總是官宦人家,哪裡還有什麼公道?可以看得出來,這首詩隱約反映的內容,與《紅玉》中敘寫的情節非常相似。詩末發出的「誰理直?相公家」的憤慨之言,與小說篇末「異史氏曰」謂「官宰悠悠,豎人毛髮」,並以俠士的利刃未能夠略移半尺殺死那個徇私枉法的縣官為憾,表現的是作者同樣的憤激情緒。兩者作期相近(論證從略),有理由認為《廷尉門》詩諷詠的不平之事,也就是《紅玉》篇創作的現實動因和生活基礎。

像《聊齋志異》的大部分篇章一樣,《紅玉》不單純地暴露社會上之醜惡,着重表現的是與惡勢力的抗爭,使惡人受到懲罰,讓善良的受害者得到救助。篇末「異史氏曰」開頭便說:「其子賢,其父德,故其報之也俠。非特人俠,狐亦俠也。遇亦奇矣!」這幾句話,不應抽象地以果報思想視之,聯繫作品來看,倒是基本上概括了小說的內容和題旨:「人俠」懲惡,殺死為非作歹的豪紳,給濫官以警告;「狐俠」救助良善,為遭到慘禍的窮書生重整家業,助其興旺。官府黑暗,公道不彰,作者憤而寄希望於來去無蹤的「人俠」和幻化的狐女,讓他們進入人間除暴安良,正表達了作者的善良願望。

「人俠」懲惡一段,從文章的角度講,可以說寫得最有生氣。在馮相如「冤塞胸吭,無路可伸」,日夜哀思,無可奈何之際,俠士突如其來,劈頭就問:「君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而忘報乎!」令讀者精神為之一振,確如但明倫所評:「用筆亦有神龍夭矯,不可挾制之勢。」當馮相如告以苦衷,問他能否為之撫育幼兒,俠士回答:「此婦人女子之事,非所能。」自薦代為誅殺惡人,並不留姓名,說:「不濟,不任受怨;濟,亦不任受德。」 言詞慷慨,一派豪氣。他夤夜越重垣入宋宅,一舉誅殺豪紳父子,更令讀者感到十分痛快。不過,從文學貴創造性的角度講,卻不免有因襲唐人傳奇中虬髯客形象之嫌,至少是有雷同之感。

「狐俠」紅玉為馮相如重整家業一段,雖明寫其為狐女,讓她自言「妾實狐也」,其實倒是寫得非常實際。她在馮家,「剪莽擁彗,類男子操作」,「荷鑱誅茅,牽蘿補屋」,無異常人。儘管也寫她「裊娜如隨欲飄去,而操作過於農家婦;雖嚴冬自苦,而手膩如脂。自言三十八歲,人視之,常若二十許人」,似乎意在微示其為非人,但也沒有超出現實的可能性。如果不讓她說出「妾實狐」,讀者完全可以把她看作一位容貌秀麗、有心計又很能吃苦耐勞的農家婦。正因為如此平實,紅玉的形象才更顯得和易可親。

更為重要的是紅玉的性格特點。當馮相如失母喪妻,和父親兩人「井臼自操之」時,紅玉主動來投,「與訂永好」,箇中就包含着對窮書生的同情心。受到馮翁訓斥,她雖然掉下了眼淚,卻無怨恨之心,自分不能同馮相如偕老,決然離去,還為他謀劃娶一個「佳偶」,使之有個溫暖的家。紅玉對馮相如的愛,似乎並不要求報償,即使不能與所愛者相愛,也不改變其對所愛者之愛。因此,她被逐後,當馮家遭到慘禍,馮相如「孤影對四壁」,生活瀕臨絕境時,重來馮家,夙興夜寐,不辭勞苦,為之重創家道,也是很自然的事。不能認為這種性格是過分理想化了。在現實社會中,特別是在勞動婦女中,就多有這樣的善良婦女。應該說,這是一種文明、高尚的美德。蒲松齡雖然寫的是一個狐女形象,但卻從現實生活中捕捉到了這樣一種人的美的素質。這可以說是他對生活的新發現。

從情節結構上看,《紅玉》是成功的。人物較多,頭緒也多,五個段落幾乎都可以單獨演繹成篇,但作者密針細線,使之榫卯密合,前後呼應,渾成一體,層層波瀾,不露牽強的痕跡。 首先是前後鈎連,彼此相照應。紅玉被迫離去,預為馮相如籌劃娶衛氏女為妻,這就從第一段很自然地過渡到第二段。衛氏女容貌艷麗,那麼惡紳見而「艷之」,思欲占有,從而製造了慘劇,也就有跡可循,第三段銜接便極自然。俠士懲惡一段,雖俠士來得突兀,但前段末已寫出馮相如仇恨滿腔,「每思要路刺殺之,而慮其扈從繁,兒又無撫」,本段接寫俠士來吊,劈頭便問馮相如何以不報仇,前呼後應,事雖突然,而文理卻相當緊湊。並且,這一段寫俠士不肯承擔撫育馮相如幼子的任務,說是「此婦人女子之事,非所能」,這就又為紅玉再來馮家作了伏筆,使末段情節成了勢所必然。

其次是用筆密而不漏,絲絲入扣。小說開頭便點明馮翁「年六旬,性方鯁」,後面寫他訓斥馮相如和紅玉之私合,之後又寫他聞惡紳欲憑財賄占有其兒媳,非常氣憤,「指天畫地,詬罵萬端」,被毆傷後「忿不食,嘔血尋斃」,都是從「性方鯁」三字而出,突出了其性格,又成為情節發展的合乎規律的契機。譬如說,如果他不訓斥馮相如和紅玉,或者不以大罵堅拒惡紳,後面的情節便須改寫了。再如小說中寫到馮相如娶衛氏女,「逾二年,舉一男」,下面各段便處處寫到這個孩子,無一遺漏:豪家惡僕行兇搶人時,「女聞之,棄兒於床」,馮家父子傷殘,「兒呱呱啼室中」;馮相如氣不過,也是「抱子興詞」;俠士誅殺惡紳,他「懼禍及,抱子亡去」……最後紅玉再來時,「挽一小兒,嬉笑胯下」。這樣,整個情節就有了內在的聯貫性,毫無鬆散、游離之病。

第三是情節轉折起伏,層層生波瀾。馮相如家貧喪偶,忽來紅玉「與訂永好」,旋被馮翁發現,紅玉又被迫離去,這第一段就有小起伏。馮相如再娶衛氏女,「琴瑟甚篤」,不料卻遭到欺凌,父死妻亡,幸福生活化為慘劇,這是全篇的大轉折、大起伏、大波瀾。忽有俠士來,殺死豪紳,陡然一起,大快人心,卻又不急轉直下,接踵而來的是馮相如被追捕,丟失幼兒,慘禍發展到「幾於滅門」,令讀者心情又為之一跌。末段紅玉重來,自然是曲終奏雅,以大歡喜終篇,但還是又加了個小小人為波瀾:紅玉故意地說:「奴欲去」,嚇得馮相如「裸跪床頭,涕不能仰」。情折曲折前進,有小波瀾,也有大起大落,幾乎步步有「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趣。[2]

作者簡介

蒲松齡(1640~1715)清代小說家,字留仙,一字劍臣,號柳泉居士,淄川(今山東淄博)人。出身於一個逐漸敗落的地主家庭,書香世家,但功名不顯。父蒲棄學經商,然廣讀經史,學識淵博。 蒲松齡19歲時,以縣、府、道三個第一考取秀才,頗有文名,但以後屢試不中。20歲時,與同鄉學友王鹿瞻、李希梅、張篤慶等人結「郢中詩社」。後家貧,應邀到李希梅家讀書。31~32歲時,應同邑進士新任寶應知縣、好友孫蕙邀請,到江蘇揚州府寶應縣做幕賓。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離鄉南遊,對其創作具有重要意義。南方的自然山水風俗民情官場的腐敗、人民的痛苦,他都深有體驗。還結交了一些南方下層歌女。北歸後,以到縉紳家設館為生,主人家藏書豐富,使他得以廣泛涉獵。71歲撤帳歸家,過了一段飲酒作詩、閒暇自娛的生活。一生熱衷科舉,卻不得志,72歲時才補了一個歲貢生,因此對科舉制度的不合理深有體驗。 加之自幼喜歡民間文學,廣泛搜集精怪鬼魅奇聞異事,吸取創作營養,熔鑄進自己的生活體驗,創作出傑出的文言短篇小說集《聊齋志異》。以花妖狐魅的幻想故事,反映現實生活,寄託了作者的理想。除《聊齋志異》外,還有文集4卷,詩集6卷;雜著《省身語錄》、《懷刑錄》等多種;戲曲3種,通俗俚曲14種。今人搜集編定為《蒲松齡集》。[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