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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老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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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稱;芋老人傳

作者;周容

創作年代;清代

作品出處;《春酒堂遺書》

作品體裁;散文

'''芋老人傳'''》是清代文學家周容創作的的一篇散文。文中寫了一位書生在饑寒交迫中飽食老人之芋,為相國後再食老人之芋味已迥然,繼而為芋老人的一番道理所感觸的故事。故事生動地說明了「時、位之移人」的道理,諷喻世人「世之以今日而忘其昔日者」,「豈獨一箸間哉」。文章託事寄興,喻義深邃,結構謹嚴,敘議結合,道理顯豁而深刻,給人以教益。[1]

作品原文

芋老人傳

芋老人者,慈水祝渡人也1。子傭出2,獨與嫗居渡口3。一日,有書生避雨檐下,衣濕袖單4,影乃益瘦5。老人延入坐6,知從郡城就童子試歸7。老人略知書8,與語久,命嫗煮芋以進。盡一器9,再進,腹為之飽。笑曰:「他日不忘老人芋也。」雨止,別去。

後十餘年,書生用甲第為相國10,偶命廚者進芋,輟箸嘆曰11:「何向者祝渡老人之芋之香而甘也12!」使人訪其夫婦,載以來13。丞、尉聞之14,謂老人與相國有舊15,邀見講鈞禮16,子不傭矣。

至京,相國慰勞曰:「不忘老人芋,今乃煩爾嫗一煮芋也17。」已而18,嫗煮芋進,相國亦輟箸曰:「何向者之香而甘也!」老人前曰:「猶是芋也19,而向之香且甘者,非調和之有異20,時、位之移人也。相公昔自郡城走數十里21,困於雨,不擇食矣。今者堂有煉珍22,朝分尚食23,張筵列鼎24,尚何芋是甘乎25?老人猶喜相國之止於芋也26。老人老矣,所聞實多:村南有夫婦守貧窮者,織紡井臼27,佐讀勤苦28,幸獲名成,遂寵妾媵29,棄其婦,至鬱郁而死30,是芋視乃婦也31。城東有甲乙同學者,一硯32、一燈、一窗、一榻33,晨起不辨衣履34,乙先得舉35,登仕路36,聞甲落魄37,笑不顧,交以絕38:是芋視乃友也。更聞誰氏子39,讀書時,顧他日得志40,廉干如古人某41,忠孝如古人某,及為吏,以污賄不飭罷42,是芋視乃學也。是猶可言也;老人鄰有西塾43,聞其師為弟子說前代事,有將、相44,有卿、尹45,有刺史,守、令46,或綰黃紆紫47,或攬轡褰帷48,一旦事變中起49,釁孽外乘50,輒屈膝叩首迎款51,惟恐或後,竟以宗廟52、社稷53、身名、君寵,無不同於芋焉。然則世之以今日而忘其昔日,豈獨一箸間哉54!」

老人語未畢,相國遽驚謝曰55:「老人知道者56!」厚資而譴之57。於是,芋老人之名大著。

贊曰:「老人能於傾蓋不意作緣相國58,奇已59!不知相國何似60,能不愧老人之言否?然就其不忘一芋,固已賢夫並老人而芋視之者61。特怪老人雖知書62,又何長於言至是63,豈果知道者歟?或傳聞之過實耶64?嗟夫!天下有縉紳士大夫所不能言65,而野老鄙夫能言之者66,往往而然67。」

慈水:地名,在今浙江慈谿市。祝渡:渡口名,又稱祝家渡,在慈谿西南三十里。

子傭出:兒子出外給人做工。傭,受別人雇用。

嫗:老年婦女。

袖單:衣服單薄。

影乃益瘦:身影顯得更加清瘦。

延:邀請。

郡城:府城,指寧波。就:參加,從事。童子試:指科舉中錄取秀才的考試。童子:也稱童生。凡讀書人,沒有取得秀才資格,不論年歲大小,均稱童生。

略知書:讀過一些書。

盡一器:吃完一碗。器:指餐具。

用:因為。甲第:科舉考中高等。為相國:當了宰相

輟箸:放下筷子。

向者:從前。

載以來:用車接來。

丞:縣丞。尉:主簿。皆為知縣的輔佐官吏。

謂:以為。有舊:有老交情。

講鈞禮:以平等的禮節相待。講,用。鈞,同均。

乃:就。

已而:不久之後。

是:此,這。

非:不是。調和:指烹調方法。有異:有不同。

相公:對宰相的尊稱。

堂有煉珍:堂中有精美的食品。

朝分尚食:在朝廷分得皇帝賞賜的食物。尚食,掌天子飲食的官,此指皇帝的食品

張筵列鼎:大擺筵席,列鼎而食。鼎,青銅鑄的炊器。

芋是甘:即甘何芋,動賓倒裝句,喜歡吃什麼芋。

止於芋:只在食芋一事上忘舊。

織紡井臼:指勤苦過日子。井,汲井水。臼,舂米

佐:支持。

妾媵(yìng):泛指妾。媵,古時指陪嫁的女子。

鬱郁:憂鬱。

是芋視乃婦也:這是把妻子看作芋了。乃,他的。

一硯:同用一硯。

榻:床。

不辨衣履:分不清衣服鞋子是誰的。

舉:赴試考取舉人或進士

仕:做官。

落魄:窮困不得志。

交以絕:交情因此而斷絕。

更聞:又聽到過。

志:希望。

廉干:廉潔而有才能。

以污賄不飭(chì)罷:因貪污受賄行為不謹罷了官。不飭,不守規矩,行為不軌。

西塾:古時私人設立的學舍叫塾。古禮主位在東,賓位在西,所以叫西塾。

將、相:朝中文武大臣。

卿、尹:朝中京官。

刺史、守、令:泛指地方官吏。守,太守。令,縣令。

或:有的。綰黃紆(yū)紫:繫着黃金印,結着紫色綬帶,指高官。綰,系。黃,指金印。紆,繫結。紫,指紫色綬帶。

攬轡(pèi):抓住駕馭馬匹的韁繩。褰(qiān)帷:揭開遮蔽車子的帷帳。

事變:指朝廷中的政變。

釁孽外乘:災殃和事端從外部乘機侵入。釁,瑕隙。孽,壞事。

迎款:迎降歸服。款:歸順。

宗廟:帝王祭祖先的地方。

社稷:帝王祭土神和穀神的地方,指國家。

豈獨一箸間:難道只是放下筷子不吃芋這一點事。

遽:趕緊。驚謝:表示歉疚。謝,謝罪。

知道者:懂得高深事理的人。

厚資:多給財物。

於傾蓋不意作緣相國:在無意的相遇中結交了宰相。傾蓋,指途中相遇,停車交談,兩蓋往一起傾斜。蓋,形狀如傘的車蓋。不意,無意之中。作緣,結緣。

奇已:少見啊。奇,稀罕。已,語氣詞。

何似:像哪一種人。

固已賢夫並老人而芋視之者:本來已經比把老人也看作芋的情況好得多了。固,本來。夫,助詞。

特:不過,只是。

長:擅長。

過:超出。

縉(jìn)紳:插笏於紳,為官吏裝束,此指做官。縉,也寫作「搢」,插。紳,寬衣帶。

野老鄙夫:村野百姓。

然:如此,這樣。

白話譯文

芋老人,是慈水祝家渡人。兒子外出給人做工,僅和老太婆住在渡口。有一天,有個書生在他家的屋檐下避雨,衣服濕透又單薄,身影就顯得更加清瘦。老人請他進屋裡坐,知道他是從府城參加童子試回來的。老人讀過一些書,和書生談了許久,叫老太婆煮芋給他吃。書生吃完一碗,又送了上來,書生吃了個飽,笑着說:「將來我不會忘記老人家的芋的。」雨停了,書生就告別離去。

十多年後,書生因為科舉高中當了宰相。偶然讓廚師煮芋吃,卻放下筷子嘆道:「為什麼從前祝渡老人的芋那麼香甜呢?」就派人去尋訪那老夫婦,用車接他們來。當地縣丞、主簿聽到這消息,以為老人和宰相是故交,就請來相見並以平等之禮相待,老人的兒子也不給人做傭工了。

到了京城,宰相慰問犒勞後說:「我沒忘記老人家的芋,現在就辛苦你家老太太煮一次芋吧。」不久老太太煮好芋送上來,宰相也放下筷子說:「為什麼從前的芋又香又甜呢?」老人上前說道:「還是這種芋呢,從前的芋又香又甜,並非烹調方法上有不同,只是因為時間、地位的不同而使人起了變化。相公以前從郡城走了幾十里路,又被大雨所困,飢不擇食了;現在你堂中有精美的食品,又在朝廷分得皇帝賞賜的食物,經常大擺筵席列鼎而食。還有什麼芋是甜美的呢?我老漢還為相公只在吃芋一事上忘記過去而高興。我已老了,聽到的事情實在太多:村南有對一向貧窮的夫婦,妻子操勞家務,辛苦地支持丈夫攻讀,丈夫幸而得以功成名就,就寵上了妾侍,拋棄了他的妻子,使前妻憂鬱而死,這是把妻子看作芋了。城東有甲乙兩位同學,同用一個硯,同點一盞燈,同靠一個窗口,同睡一張床,早晨起來分不清衣服鞋子是誰的,乙先赴試考取了,做上了官,聽說甲還窮困不得志,就恥笑不理睬甲,交情因而斷絕了,這是把同窗好友看作芋了。又聽說一個某姓的人,讀書時,希望以後得志了,要像古代某人那樣廉潔而有才能,像古代某人那樣忠孝雙全,等到做了官,卻因為貪污財物行為不謹被罷了官,這是把所學的看作芋了。這些還有話可說;我鄰居有間私塾,常聽那裡的老師給學生講前代的故事,有將軍、國相,有京中卿、尹,有刺史、太守、縣令,有的繫着黃金印佩着紫綬帶,有的騎大馬乘大車,一旦朝中發生政變,敵人從外部乘機侵入,就總是屈膝叩頭投降歸順,只怕落後,竟把祖宗、國家命運、個人名譽、君王的寵愛,都當成芋一般看待了。這樣看來人世間因今日富貴而忘記過去的事例,難道只是放下筷子不吃芋這一點事嗎?」

老人的話還沒講完,宰相就慌忙向老人告罪說:「您老人家真是懂得高深事理的人啊!」就賞賜許多財物並送他們回去。這件事之後,芋老人的名聲就顯揚了。

作者評贊說:老人能在無意的相遇中結交了宰相,真少見啊!不知宰相像哪種人。能夠對老人的話問心無愧嗎?但從他還沒忘記吃芋來看,本來已經比把老人也看作芋的情況好得多了。不過奇怪的是那老人雖然讀過點書,又怎麼會擅長言辭到這等程度,難道真是懂得高深道理的人嗎?或者是傳聞超出了事實呢?唉!天下有些為官的上層人物說不出芋老人那一番話,而村野百姓卻能說出芋老人那樣的話,往往就是如此。

創作背景

作者周容生活於明末清初,國變後曾一度削髮為僧,矢志不仕清。在其前半生,朝廷多變故,明清易代之際更多棄親背友、喪志失節之事。針對大量發生的這類事情,作者借芋老人之口發出了憤慨之言。

從標題看,這篇文章是人物傳記,實際上是作者周容虛構的一篇諷喻性的故事。晉陶淵明的《五柳先生傳》,唐韓愈的《圬者王承福傳》、柳宗元的《種樹郭橐駝傳》《捕蛇者說》,明宋濂的《樗散生傳》、劉基的《賣柑者言》等,都屬於此種類型。此類文章,有的有具體的人事為依據,有的純屬虛構,而共同的特點則是因事說理,表述作者的經驗之談或感憤之言,是介於史傳和小說之間的一種文體。

這篇文章敘述的是芋老人和一位相國發跡前後的一段交往,段落非常清楚:第一、第二兩段是敘事,敘寫先是書生後為相國,兩次食芋而感到味道不同。第三段是芋老人就相國兩次食芋而味道不同講出的一通議論,由「時位移人」的道理引出四種類似的社會現象。第四段是以相國聞之頗受感動而厚賞芋老人結束故事。第五段是仿史傳文末之贊,就所敘之人事表示讚嘆。

從文章的結構看,全文的重點是第三段芋老人的長篇議論,占了近乎二分之一的篇幅。前面兩段敘寫相國未第之時和顯貴之後兩次食芋感覺味道不同,是為了引發芋老人的議論,從邏輯上說,是由個別事實引出一般的事理。而後面兩段顯然為收束全文而附加的,然而卻是必要的,而且贊語也饒有深意。

「時位移人」,這是個普遍真理。人總是生活在具體的社會環境中。人的處境、地位對人的思想意識、性情習慣起着決定性的影響。地位、處境的改變,人的思想意識、性情作風就會發生變化。任何人都擺脫不掉這條法則,只不過是變化的程度、性質有所不同,並非全都表現為善惡行為。文中的相國未第時在農舍中避雨,飢不擇食,覺得芋非常香甜,是很自然的事情;當他為相國後,「堂有煉珍,朝分尚食」,美味佳肴享用不盡,自然也就覺得芋不如「向者之香而甘」了。這是人們極容易理解的事情。用這種事例引出「時位移人」的大道理,可謂「取譬不遠」,非常恰當,也使人容易理解、接受。

拈出「時位移人」這個道理,顯然不單單是要人們知道這個道理,而是針對着社會上的種種「以今日而忘昔日」的不良現象而發。這才是文章主旨之所在。因此,文中才有芋老人的長篇議論,他不僅解釋了相國兩次食芋而味道不同的緣故,而且不厭其煩地舉出了四種醜惡現象:富而棄其婦,貴而絕其交,及為吏而背其所學,做官的一旦發生事變竟連祖宗、國家、身名、君恩都不顧了。這不是補充事例,而是作進一步地開拓、深化。芋老人最後說:「世之以今日而忘其昔日者,豈獨一箸間哉!」這樣,就由小及大,由近及遠,由講一個生活常理擴展為諷喻社會現實了。

文中芋老人列舉富棄其婦、貴絕其交、為吏而背其學三事之後,謂「是猶可言也」,下面講不「可言」的,意即不能容忍的第四事:「前代」有朝廷內外官員,「綰黃紆紫,或攬轡褰帷」,官氣十足,而「一旦事變中起,釁孽外乘,輒屈膝叩首迎款,惟恐或後,竟以宗廟、社稷、身名、君寵,無不同於芋焉」。這裡說到「事變中起」,更說到「釁孽外乘」,恐怕就不是作者信手拈來的字眼。而所舉出的事情,也不再是某一件,而是一大堆。那麼,芋老人的這番議論,正是作者針對明清易代之際大量發生的這類喪失大節的事情而發的憤慨之言。即使單就文章看,有了這樣一段,文章也就有了更強烈的警世、醒世、懲創人心的力量。

饒有趣味的是文末「贊曰」中煞有介事地提出了一個疑問:「特怪老人雖知書,又何長於言至是,豈果知道者歟?或傳聞之過實耶?」這個問題用不着解答。因為這是文章家常用的手法,以便將其虛構的人物故事與自己拉開虛假的距離。像實有過的一樣。而文章此處故設疑問,還兼有引發下文的作用。「嗟夫!天下有縉紳士大夫所不能言,而野老鄙夫能言之者,往往而然。」這是對芋老人所代表的野老鄙夫的讚頌,也是對縉紳士大夫之流的針砭:他們多不講德行,自然也就不會深明事理,有高深的識見。這位長期棲身田園、以前朝秀才終老的作者,最後還禁不住公然對朝廷大小官員投以蔑視的一瞥,更可以看出他作此文的意向之所在。

這篇文章結構謹嚴,層次清楚,而且轉接自然,前後呼應,稱得上是渾為一體,天衣無縫。文章是就食芋事而生髮開的。幾乎通篇未離芋事、「芋」字。第一段寫書生在飢餓時飽食芋老人之芋,笑曰「他日不忘老人芋也」,是入情入理的致謝語,然而這句話又是第二段寫他為相國後再次食芋之伏筆。第二段先寫相國食廚者之芋,顯然是為邀請芋老人夫婦作必要的鋪墊,而且不如此也就不能充分說明「時位移人」的事理。相國食芋老人婦所煮之芋,仍然覺得不如以前香甜,再次說」何向者之香而甘也」,這才擺明了問題,從而引發芋老人的議論。第三段芋老人說明「時位移人」之理一節,以「猶是芋也」起句,是緊承上文而出;以「老人猶喜相公之止於芋也」收束,有轉接下文列舉四種現象之功用,可以說是榫卯相合,絲絲入扣。特別是此段中別出心裁。將「芋」用作狀語,連說」是芋視乃婦也」,「是芋視乃友也」,「是芋視乃學也」,更見得作者是有意以「芋」字貫串和點綴全文。這樣,文章呈現出內在的和諧一致、前後密合的整體性,在章法、修辭上顯示出非凡的智巧,富有欣賞價值。

名家點評

清代王文濡:就一芋上,發出絕大議論。時位移人,一語破的。(《清文評註讀本》)

瀋陽師範大學教授張永芳:文章托物諷世, 以小見大,層層遞進,喻理透闢,於婉曲中寓有深意。老人本意是勸諷相國勿忘往昔,但在指出相國食芋口味有變的原因後,並未加以深責,而是加以讚許:「老人猶喜相公之止於芋也」。作者在述完此事,抒發感想時,也對相國有所肯定:「然就其不忘一芋,固已賢夫並老人而芋視之者。」這似乎有所回護,但卻更加突出了對於情境有變時毫無操守者的指斥鞭撻,比起一味指責,更近情近理,也更易顯現主旨。(《中國散文鑑賞文庫 古代卷》)

作者簡介

周容(1619—1679),清詩人。字鄮山,一作茂三,號蹙翁。浙江會稽(今紹興)人。明諸生。少以詩受知於錢謙益。入清不仕,放浪湖山,世多比之徐渭,所至多與遺民如申涵光、傅山輩交好。與海上抗清義軍通,曾仗義說營將王朝先釋徐水心,既而以受賄嫌下獄,得還已跛一足。痛於亡國,曾削髮為僧,以母在返初服。康熙十七年(1678),舉博學鴻詞,以死力辭。陳田稱其詩「清詞麗句,風發泉涌,傲岸突兀,獨來獨往」(《明詩紀事》)。著有《春酒堂遺書》。生平事跡見《清史列傳》卷七〇、《國朝耆獻類征》卷四七三、全祖望《周征君墓志銘》。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