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雪(汪衛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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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雪》是中國當代作家汪衛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那年,那雪
今年的雪，特別的大，特別的冷。它不像雪花般輕柔，而是落地成冰，將世界冰封。我們車行駛在回鄉的路上，在冰雪中緩緩行進。
我想起2008年的春天，那場鋪天蓋地的大雪，讓大地陷入了一片白茫茫。那時，我也在這片土地上，帶着女兒，踏着雪花，穿梭在回家的路上。雪，成了我記憶中的底色，也是我心中溫暖的記憶。
那是農曆2007年的臘月，年關將近。我帶着女兒，乘坐從廣東出發的班車，踏上回家的旅程。還未到達目的地，窗外便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我帶着女兒回到荊頭山的娘家住了幾日。心中牽掛着年邁的婆婆，不幾日，我獨自前往三溪的婆家。一路上的車輛顛簸，從荊頭山到縣城，再從縣城到三溪，由於路面結冰，我不得不多次換乘，直到夜幕降臨才終於抵達。
原本計劃只是前往三溪探望婆婆，住兩天便返回荊頭山，等待丈夫從廣東歸來，我們再一起帶着女兒前往三溪過春節。然而，那場出乎意料的大雪改變了一切，我意外地滯留在了三溪。正是這場大雪，讓我在結婚多年後，第一次與婆婆在一起度過如此長的時間。
因為連日的大雪，那條還未修水泥路的村道變得泥濘不堪。村裡的人無法走出去，村外做生意的人也不願意進村。我們每天的飲食簡樸至極，僅僅是清炒蘿蔔和白菜。我回來後，去村里一家養魚的村民家買了條魚，家中的餐桌上才有了葷腥。
每餐之後，收拾好碗筷，我和婆婆便坐在火塘邊烤火。婆婆總會望着門外飄灑的雪花，不禁嘆氣：「唉，這雪要下到什麼時候才能停哦？」我知道，她的心中牽掛着遠在廣東的孩子們，他們尚未歸來。那時，她的女兒、女婿，以及三個兒子，還有三個孫子，都在廣東打工還沒回家。連日的大雪阻斷了交通，我們對他們在路上的情況也一無所知。
為了緩解婆婆的憂慮，我常常在她憂心忡忡之際，引導她回憶她的孩子們小時候的趣事。每當這時，婆婆總會隨着回憶笑出聲來。有時，她還會即興唱起山歌，那未經雕琢的唱腔，竟有着別樣的韻律。儘管婆婆從未上過學，但唱起山歌的她，聲音悠揚，歌詞生動，且押韻巧妙。遇到我不懂的歌詞，我會詢問她唱的是什麼，那句話的含義，甚至有時會問及某個詞如何書寫。婆婆總是笑眯眯地回答我：「你這個傻孩子，我哪裡會知道是哪個字呢？我又沒讀過書。」她的回答總是帶着一份質樸的幽默，讓人在寒冷的冬日裡感受到一絲溫暖。
終於有一天，連日來的大雪停了，天空終於放晴，我們接到消息，婆婆的孩子們終於擠上了京九線的一趟臨客車，正在從廣東至江西的途中。這一連串的好消息讓我和婆婆格外高興。吃過早飯，我便將門口和陽台上厚厚的積雪全部鏟得乾乾淨淨。婆婆殺了一隻母雞，處理乾淨後掛在廚房走廊的竹竿上風乾，說是等他們回來了燉着吃。
隨後，婆婆挎起一隻菜籃子，說是去菜園摘點菜。我跟在她身後，兩人沿着覆蓋着積雪的田埂，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自家的菜園走去。一路上，我舉着相機不停地拍照，婆婆則在我拍照的時候停下來，指着一片地對我說，這是咱家的田地，現在給誰誰誰耕種了；又指着一座小山丘說，這是咱家的柴山，等他們回來了，讓男子漢們去砍點硬板柴，挖些樹兜回來烤火。來到那片被白雪覆蓋的菜園，婆婆熟練地挖下幾棵被深埋在積雪裡的大白菜和白蘿蔔，又順手扯幾根又粗又翠的蒜苗。
正當我們滿心期待着親人們的歸來時，不料，第二天的清晨，鵝毛般的大雪再次悄然降臨。昨日才被清理的陽台和門口，再度被一層新的積雪覆蓋。我的手機屏幕上跳出一條消息，由於天氣原因，京九線的多輛列車晚點或延誤，婆婆的孩子們所乘坐的火車正停在江西線某處的小站上，靜待前方積雪融化，道路恢復暢通。
那幾天，我們坐在爐火旁，婆婆不再有心情去回憶孩子們的童年趣事，也不再有興致唱山歌。她抬頭望着那不斷向下飄灑的雪花，淚水沿着她的臉頰滑落，她輕聲嘆息：「這可如何是好呢，他們何時才能平安到家啊！」面對婆婆的憂慮，我感到所有的言語都蒼白無力，只能默默地陪伴在她身邊，一同等待着那些遠行的身影能夠早日踏上歸途。
終於，在這場漫長的雪的等待中，天空漸漸收斂了它的銀白外衣，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天終于晴了，那趟承載着婆婆孩子們希望的列車，也終於在風雪的喘息間，緩緩進站。家人們平安歸來的消息，如同一縷春風，吹散了婆婆心中的焦慮與寒意。
在得知家人即將歸來的喜訊後，我和婆婆便在廚房裡忙碌着準備迎接。婆婆在爐火旁為我生了火，而我則着手炒菜燉湯，屋內瀰漫着溫馨的香氣。門外傳來了喧鬧聲，婆婆坐在灶前，雙眼微閉，仿佛在寧靜的等待中進入了夢鄉。 姐姐的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她看到婆婆安詳地坐在灶旁，便輕聲喚道：「媽，我們回來了，您還好嗎？」婆婆的回答出乎意料，她像一個孩子般委屈地回答：「我不好哦，我有點不舒服啊！」話音未落，她的淚水已如泉涌。 我笑着安慰姐姐：「別擔心，她沒事，只是看到你們平安歸來，有點情緒激動罷了。」隨後走進來的家人聽到這話，笑作一團。
家的燈火再次明亮起來，廚房裡傳來了熟悉的燉菜香味，陽台上堆放的積雪成了孩子們嬉戲的樂園。那一刻，無論是遠方的等待，還是歸途的艱辛，都化作了溫馨的記憶，融入到一家人的歡聲笑語中。
2024年2月28日[1]
作者簡介
汪衛紅，網名紅麗清歌，女，1977年生人。暗戀文學多年，寫作路上時有中斷，從未放棄。